244丨总结02 孔子是如何教导《易经》的？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这一集的主题是：孔子是如何教导《易经》的？我们要说明《系辞传》里面，孔子对于《易经》的16个卦里面的18个爻，完整而深刻的发挥。

经过简单的统计与整理，我们发现：孔子对于一卦六爻的重视程度跟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喜欢占到好的爻，譬如第二爻、第五爻，而第四爻也不错。但孔子在教导学生《易经》时，特别重视初爻、三爻和上爻。在《系辞传》谈到孔子教学的18个段落里面，他介绍及发挥初爻、三爻和上爻的各有四处；而一般认为比较理想的二爻、四爻、五爻则各有二处。

这个比例很明显，代表什么？我们一般人认为不好的爻，却可能带给人更深的启发。相反的，你占到一个看起来很好的爻，当下可能很高兴，过了可能也记不得什么样的教训了。我们就简单介绍这些内容。

以初爻为例，占到初爻，代表你刚刚进入一个格局。卦就是格局，代表大的形势或时势；爻就是位置。所以初爻刚刚上场，代表地位比较低，必须处处小心。譬如，孔子谈到大过卦的初六“藉用白茅，无咎”。大过卦（泽风大过）本末很弱，初六、上六撑不住中间四个阳爻，眼看这个建筑物可能会垮下来。那么初六怎么办呢？底下垫一层白色的茅草，代表谨慎之至。也就是初六自觉地位比较卑微，能力比较弱，尤其它还是阴爻，当然要特别谨慎了。

但即使是阳爻也需要谨慎。譬如，节卦的初九（不出户庭，无咎），孔子说：“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言语是一个媒介。你在这个位置，就要特别谨言慎行，言语出问题会造成混乱。所以占到节卦初九，也要小心。

比较特别的是噬嗑卦的初九、上九两爻都上榜。初九（屦校灭趾，无咎）是“小惩而大诫”。初九代表一般百姓或地位比较低的人，犯错受到惩罚，马上就有很深的警惕，然后这就是“小人之福也”。

同时，在复卦初九（不远复，无祗悔，元吉）也一样，有错就立刻改。孔子就以颜渊“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作为典范，鼓励大家向他学习。

接着看第二爻。基本上，第二爻很好，因为它主要是要跟第五爻配合的。我们刚刚才念过的中孚卦的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这一段，孔子在这里就发挥了，他说：“一个人只要说的话有道理，千里之外的人都跟他呼应。言与行是君子用来感动天地的力量。”所以在这里要特别留意，因为二是大臣的位置。

另外，像豫卦（雷地豫）的六二“其介如石”，要你像磐石一样的耿介。代表什么呢？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耽于逸乐，不要高兴得太早。孔子在这里还提到“知几其神乎”。能够了解微妙的变化，看到一点苗头，就知道应该往哪里发展，那是非常神妙的。所以第二爻有两个重点：一方面要以言行来感动天地，要跟第五爻配合；同时还要预知未来的发展的趋向，这也是为了跟第五爻配合的。

接着到第三爻了。一般认为第三爻不太理想，爻辞里面有“吉”的在64卦里面也不过五六个。《系辞传》提到谦卦的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它是谦卦（地山谦）唯一的阳爻，说它有劳苦还谦虚，真是了不起。

但另外几个第三爻就让人担心了。譬如，解卦（雷水解）六三说：“负且乘，致寇至。”它身上背着东西，还坐在车上，那么强盗就来抢你了。后面还继续说“慢藏诲盗”等等，东西不藏好，就会招来强盗。这代表什么？在第三爻的位置，要特别收敛，尤其是阴爻的话，因为它还不当位。

另外一个例子是困卦（泽水困）的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在你没有把握就跟着别人走，跟错了人，最后会陷于很大的困境，死期将至啊。

另外是损卦（山泽损）的六三，它说：“三人行则损一人。”所以，从第三爻提醒我们，要有充分的危机意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就算谦卦九三是唯一的阳爻，也是谦卦的主爻，有功劳也要谦虚，也就是依然需要收敛。

第四爻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一般而言，第四爻是指重要的大臣，因为它上面直接靠到第五爻，五爻是君王。譬如，咸卦（泽山咸）的九四（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孔子就发挥了，他说：“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这是对第四爻最大的肯定，因为它要负责联合底下的臣民，一起来支持第五爻的君王。咸卦在这一点表达得很恰当。

比较让人惊奇的是鼎卦的九四（鼎折足，覆公餗（sù），其形渥（wò），凶）。一般人看到鼎卦，就会想到九四的“鼎折足”，脚会折断，为什么？因为要超过九四之后，鼎中的食物才能够煮熟，既安全又有营养，可以带给人真正的帮助。如果还没有离开九四的位置，那就要先问自己是不是“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原来版本里面说的是“力小”，但是也有别的版本说是“力少”，也可以说得通。所以，要问自己德行够不够？智慧高不高？能力强不强？这些都是第四爻所要留意的。

然后到了第五爻。第五爻是君王的位置，一般占到第五爻都很开心。在《易经》64卦里面，只有三个卦的第五爻有些问题，其他的都很好。第五爻特别提到领导方面的议题。譬如同人卦的九五（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大师克相遇），孔子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同人卦是要聚合众人的，但主爻却在底下的六二，因为它是唯一的阴爻。这时候九五就要特别用心思考：怎么样让大家同心协力？

另外一个例子是否卦，它也是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bāo）桑），但否卦是消息卦，由下往上，九五显然是要慢慢地往外推走了。所以它提醒我们什么？“安而不忘危”，要我们记得“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就是在忧患中可以生存，在安乐中可能灭亡。我们一直强调《易经》的启发是“居安思危”，这跟否卦的九五有直接的关系的。虽然九五是君位之位，但还是要记得大势所趋，要往哪里走。一方面要跟大家同心同德，同时要心存忧患。所以我们要记得，九五的压力也不小。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卦观卦（风地观），下面四个阴爻上来，所以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要谨慎到什么程度呢？要像主持祭祀典礼，内心的虔敬要表现出来。因为老百姓从下往上看你的作为和表情，“下观而化”，就可以得到教化。这是最好的方法。只有在忧患中，自己更加谨慎、恭敬，就是要像孔子所说的舜一样“恭己正南面”，才有可能稳住局势。

最后到了上爻。一般来讲，上爻即将离开一个卦了，当然是情况不太理想。像乾卦的上九是“亢龙有悔”，它一动就会懊恼。所以孔子就发挥了，他说：大家都集合在九五的麾下，那上九怎么办呢？它要稍安勿躁，不要有什么举动就没事了。我们看到很多爻辞，它会说你这样做就有“悔”，那你不做就好啦。同样的问题你可以隔3个月再占，天下没有非立刻做不可的事。立刻做就一定好吗？不一定。

像解卦（雷水解），问题解决了。要真正解决问题，一定要及早准备。所以孔子特别发挥解卦的上六（公用射隼（sǔn）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他说，君子平常要“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样才能够“动而不括”，运作起来没有任何阻碍，非常顺利；“出则有获”，一出手就有功劳。

所以到了上的位置，确实是有它特别的问题。譬如，噬嗑卦的上九，它跟初九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同样是阳爻，在噬嗑卦初九是“小惩大戒、小人之福”；上九呢？变成“罪大而不可解”，到最后关头，没有希望了，“何校灭耳，凶”。

另外一个是益卦（风雷益），本来非常好的，六爻里面有两个元吉；但到了上九（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这时候就应该知道如何跟别人互动：要自己安顿好了再去行动，心情平静了才说话，建立了交情才去求人。结论是什么呢？没有人来帮助你，就有人来打击你，出现一个凶。所以像益卦这么好的卦，结束的时候还是有凶险。因为它在上的位置，常常会觉得大势已去，时不我与，才会有这样的一种想法。

我们这一集整合了孔子教导《易经》的18个爻的资料，发现他确实是一位相当不平凡的老师。他简单说明一般人很喜欢的第二爻、第五爻和第四爻，需要注意什么，自己有什么重责大任，要怎么去带领百姓等等。至于一般人所担心害怕、甚至讨厌的初爻、三爻和上爻，孔子反而发挥了深刻的道理。为什么呢？我们常常讲“多难兴邦”，个人不也是一样吗？经常有各种考验和忧患，才会督促自己不断走在正路上，继续成长发展。

下一集我们会选出《易经》64卦的十大好卦，并且说明选择的方式，介绍它们是好卦的理由。这一集就谈到这里。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