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丨归妹卦01 贵族是怎么结婚的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这一集要介绍《易经》的第54卦归妹卦。这个名称比较特别，它是怎么来的呢？在《序卦传》里面说：“进必有所归，故受之以归妹。”前面是渐卦，是讲渐渐进展的；进展到一定的时候，就要有个归宿，所以接着出现了归妹卦。

从字面看来，“归妹”是嫁出妹妹，也可以把它理解为嫁出女子。在《杂卦传》里面说：“归妹，女之终也。”意思是：归妹卦所说的是女子的最后归宿。古人以女子出嫁为有所归，有如回到她原本的家一样；其实是要组成新的家庭，生养下一代了。

渐卦是风山渐，归妹卦是它整个翻过去成为雷泽归妹。在《易经》里面提到男女配合的卦有四个，两个好，两个不太好。好的是咸卦（泽山咸），它的卦象显示男女互相感应。另一个是渐卦（风山渐），是女之归，得其正。这两个卦的特色：咸卦是先止再悦，渐卦是先止再顺。都是因为先有止（停止），所以有扎实的基础，在男女配合上，比较容易稳定发展。

另外两个不太好的卦，一个是恒卦（雷风恒），另外一个就是归妹卦（雷泽归妹）。在恒卦是先顺再动，归妹卦是先悦再动。因为你已经先顺、先悦了，不像前面的咸卦、渐卦有稳定的基础，所以后面接着去行动就不容易有好的结果。这样发展下去，就会出现困扰。所以这四个卦是提到男女要配合的卦。

在古代社会，统治阶级有复杂而全盘考虑的婚姻关系。从卦的结构来看：雷泽归妹底下泽，兑卦是少女；上面雷，震卦是长男。等于是少女顺从长男。也可以从不同角度来理解，说是长兄把妹妹嫁出去，或是诸侯来娶妻。

要了解归妹卦，首先要看它的卦辞怎么说。归妹卦的卦辞说：“征凶，无攸利。”意思是：前进有凶祸，没有什么适宜的事。归妹卦谈到男女之间要结婚，为什么卦辞会有这么负面的说词呢？因为归妹是要妹妹接受长兄的安排，由在上面的震卦的诸侯（长兄）来安排婚姻。如果是自己往前进，那就不恰当了。代表没有适当的名分，不合乎礼仪的要求，那就很容易出问题。所以说它前进有凶祸，没有任何适宜的事。 

至于卦辞里面说“没有任何适宜的事”，这句话可以从归妹卦的结构来看。归妹卦的中间四爻（九二、六三、九四、六五）皆不当位，它跟前面的渐卦，中间四爻（六二、九三、六四、九五）皆当位，正好相反。中间四爻皆不当位是怎么来的呢？归妹卦从泰卦变来，地天泰。泰卦本来是消息卦，阴跟阳不交往。换位之后，阴阳交往了，正好交往到三跟四换位。而三与四在天、地、人的三才里面是“人”的位置。换位之后，代表阴阳交错，有夫妻之象。但是换了位之后，六三、九四这两个爻都不当位，甚至使得上下四个爻都出现不当位的情况，所以说它是“征凶”。那么换位之后，当然就没有任何适宜的事了。

要了解卦辞，还是要看它的《彖传》怎么说。归妹卦的《彖传》说：归妹卦，说的是天地间的大道理。天地的阴阳二气不交流，万物就无法出现。归妹，使人的生命可以终而复始。喜悦而行动，因为所要嫁的是妹妹。前进有凶祸，因为所处的位置不恰当。没有什么适宜的事，因为柔顺者凌驾在刚强者之上。（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归妹，人之终始也。说以动，所归妹也。征凶，位不当也。无攸利，柔乘刚也。）

这样的内容听起来有点复杂，为什么？它一方面说，天地之间阴阳二气要交流。因为它的来源是泰卦（地天泰），消息卦的阴阳二气不交流，它只显示了趋势。不交流则万物不能够出现。一交流就出现了三跟四的换位。也就是人类的世界有了夫妻之后，就有子女，然后代代相传下去，生命由此终而复始。 

《彖传》接着说“喜悦而行动”，这是从卦的结构来说的，下卦兑卦为悦，上卦震卦是行动。因为所要嫁的是妹妹，是年轻的女子。然后，“前进有凶祸”，是因为三跟四都不当位，位置不恰当。

最后说，没有任何适宜的事，是因为柔顺者凌驾在刚强者之上。你可以从下卦、上卦分别来看：下卦初九、九二这两个阳爻被六三所凌驾；而上卦九四又被六五、上六所凌驾。上下卦的阳爻都被阴爻所凌驾，所以任何事情都不顺利。

在《彖传》里面，比较重要的是“人之终始”这句话。“终始”就是终而复始，终而有始。这才是人类成家的主要理由。 

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卦辞提到的“征凶”（向外去发展或前进不顺利）的理由。因为归妹是人生大事，应该认真办好，所以不必再想其他的事。也就是不可能另外有什么发展，光是安顿好婚姻之事，就是很大的挑战了。 

最后，归妹卦的《大象传》说：“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意思是：沼泽上有雷，这就是归妹卦。君子由此领悟，要长久直到结束，知道弊端而防范。天下之事都有结束，也都有弊端。那么，怎么样可以让它不要有结束，继续发展下去呢？又怎么样知道它的弊端何在，而事先加以防备呢？这就是归妹卦要告诉我们的。

古代的社会把婚姻当作祸跟福的开始。夫妻相处愉快，就是福的开始，否则可能灾难临头。所以，君子在归妹卦，一开始就会想到怎么样让它长期维持一直到结束。同时，也要知道它发展下去，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弊端。了解之后，才能够适当加以防范。

事实上，我们曾经在泰卦看过“归妹”这个词。泰卦六五的爻辞说：“帝乙归妹，以祉元吉。”意思是：帝乙嫁来妹妹，以此得福最为吉祥。泰卦是地天泰，你把它中间两个互卦放在一起看看：底下是（九二、九三、六四）兑卦，上面是（九三、六四、六五）震卦，合起来也就是雷泽归妹。所以它会出现“归妹”这个词是有道理的。 

基本上，从“帝乙归妹”这个词来看归妹卦，它说的是：帝乙是商朝的帝王，他把妹妹嫁给诸侯。这样的婚礼就牵涉到诸侯娶女的规范。古代的诸侯彼此之间联姻，或是君王与诸侯通婚的时候，因为诸侯的身份比较特殊，家族相当庞大，所以有诸侯“一娶九女”之说。所谓的“九女”，是指正室一人与陪嫁的娣侄二人，称为媵。“娣”是正室的妹妹，“侄”是正室的侄女。这三个人又各有她们的娣侄二人，结果总数成为九人，所以才有诸侯一娶九女之说。它的目的是希望将来正室如果老了或是过世以后，还有同宗的女子可以继位，使这样的姻亲关系维持长久。这是古代诸侯娶女的情况。 

我们在归妹卦里面，会看到一些比较特别的词。基本上，这些说法可能反映了古代社会的某些状况。但是，在具体的理解上，毕竟只有极少数的诸侯有“一娶九女”的机会，因此还是可以把归妹卦放在一般的婚姻关系里面来理解。一般的婚姻关系，如果正妻不是只有一人的话，后面就会出现许多复杂的状况。所以，有些人把归妹卦当作婚姻出问题之后的一种现象，也可以说得通。

这一集里面我们先把归妹卦做一个基本的介绍，知道它是雷泽归妹，少女顺从长男，或是长男要嫁出妹妹，或是诸侯要娶女子，都是有相互关联的意象。那么要了解每一个爻里面要注意什么样的情况，就要看它六爻的爻辞怎么说。我们下一集再进一步做介绍。这一集就谈到这里。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