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丨革卦01 除旧布新，诚信为主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这一集要介绍《易经》的第49卦革卦。“革”就是改革、革命的革。它很有特色，在它前面是井卦。《序卦传》说：“井道不可不革，故受之以革。”一口水井使用久了，必须定期清理，所以在井卦之后，接着上场的是革卦。在《杂卦传》里面说：“革，去故也。”革卦就是变革，要除旧布新。那么改革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掌握它的意思呢？

我们首先要看它的卦辞。革卦的卦辞说：“己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意思是：到了己日才有诚信。开始、通达、适宜、正固。懊恼消失。

我们先说比较简单的。在这里出现了“元亨利贞”，这是乾卦的四德。在《易经》64卦里面，卦辞出现“元亨利贞”的有七个。我们再复习一下，就是：乾卦、坤卦以及屯卦（水雷屯），这是代表万物的开始；接着是随卦（泽雷随），也是一个特殊的格局；然后是临卦（地泽临），两个阳爻接连往上的消息卦；然后是无妄卦，不要有任何虚妄的念头，让一切自然发展；最后一个就是革卦（泽火革），革卦是要革新、要改革，卦辞里面也提到“元亨利贞”。

但是，“元亨利贞”前面说的“己日乃孚”是什么意思呢？这里就有很多争议了。关于“己日”这两个字，有人把它念成“巳日”，这个“巳”跟祭祀的“祀”相通，意思是“祭祀的日子过了以后”。那么也有人把它念成“已日”，已经的已，就是“已经过了这一日”。有这几种说法。

而在这里我们所接受的是“己日乃孚”。“己日”什么意思呢？我们立刻要说明。“乃孚”的“乃”字代表需要具备某些条件。条件配合好，时机成熟了，你才能够取得信赖。天下的事情，过中而将变之时，你才能够去改革。所以这里所说的“过中而将变”，就可以用来支持我们所谓的“己日”。

这个“己”是十天干里面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己”。这里要参考古人所谓的“纳甲说”。所谓“纳甲说”，就是用八卦把十个天干配合起来。八卦配合十天干，一定会有两个重复的，那就让乾卦、坤卦来承担。

我们先描写一下八卦的顺序，最容易记的是用家中的八个角色，照顺序：父亲、母亲、少男、少女、中男、中女、长男、长女。就好像是用父亲、母亲以及长男、长女在两边，把一个家庭维护起来，把少男、少女、中男、中女摆在中间。那么照顺序来看的话，就是：乾纳甲，坤纳乙，艮纳丙，兑纳丁，坎纳戊，离纳己，震纳庚，巽纳辛，乾再纳壬，坤再纳癸。

这一来你可以发现，所谓的“己日”正好配合离卦。你说十天干，前面五个，甲乙丙丁戊，到中间了，第六个就是“己”。所以“己日乃孚”的意思是说：一个周期十天，过了一半，你才能够取得大家的信赖，然后再去进行改变。 

“己”后面是“庚”，“庚”也可以把它想成“更改”，这两个可以配合起来，所以“己”是一个关键。“己日”是离卦，而革卦的结构泽火革，底下就是离卦，上面是兑卦。这么一来，整个意象就更为清楚了。

接着我们看它的《彖传》怎么说。革卦的《彖传》说：“革卦，是水与火互相要熄灭对方，两个女子住在一起，但心意不能投合，这就称为革。到了己日才有诚信，是指变革取得了人们的信赖。文采光明而能喜悦，非常通达而守正道。变革做到了适当，他的懊恼才会消失。天地变革才会形成四季，商汤与周武王的革命，是顺从天道而合乎人心的。革卦所依循的时势太伟大了。”

（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己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

这一大段《彖传》所说的，值得我们思考一下。首先，这里提到“两个女子住在一起，但心意不能投合”。它原文说：“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在《易经》64卦里面，《彖传》提到“二女同居”的只有两个，在前面的是睽卦，火泽睽；现在的革卦是泽火革，等于是把睽卦上下卦的位置颠倒过来。

在睽卦，它说的是：“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等于是家里面的少女与中女，将来会分别嫁给不同的人家，所以说她们心意不同行。到革卦的时候，就倒过来，变成泽火革，它的《彖传》说：“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她们的心意不能投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因为在睽卦里面是火泽睽，底下的泽是兑卦，少女在下，而上面的火是离卦，中女在上，这还算是合乎常理。而到革卦的时候，倒过来，泽火革，变成兑卦少女在上，上面是泽，是水；而下面中女是离，在底下，是火；水跟火放在一起，那非要产生重大的变革不可。

那么《彖传》接着说：“己日乃孚，革而信之。”任何改革都要取得人民的信赖。然后说：“文明以说，大亨以正。”因为这个卦的结构底下是离卦，是文明；上面是兑卦，是喜悦，所以说“文明以说”。而“大亨以正”是因为它有六二和九五，都是既中且正。

最后它说：“革而当，其悔乃亡。”这代表改革难免会带来许多懊恼，因为它对于各种复杂的既得利益者会有新的改变。所以，“革而当”就是改革而做到适当，懊恼就会消失。

彖传接着提到：天地变革才会形成四季。在《彖传》里面出现人名的很少，我们在这里看到商汤与周武王的革命，并且说他是“顺乎天而应乎人”，也就是要顺从天命，并且合乎百姓的需求。所以，革卦所依循的时势太伟大了。时势必须成熟，才能够进行改革。 

从《彖传》的内容，我们就可以得到很多启发。它特别提到，改革要取得人民的信赖，并且改革最后要做到适当，才能使懊悔消失。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从事改革而没有取得信赖，或是改革出现了各种懊恼，那又何必改革呢？在历史上，有一些改革而不恰当的情况。比如，在战国时代，秦国的商鞅变法；而赵国也做过胡服骑射；到后面的汉朝，王莽起来推行新政。这些都是改革而没有取得信赖，以致于造成各种懊恼的情况。所以，革卦用汤武革命作为改革的代表，甚至是革命的代表，代表天与人都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最后，再看革卦的《大象传》。革卦的《大象传》说：“泽中有火，这就是革卦。君子由此领悟，要制定历法，明辨时序。”（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水与火不相容，难以并存，就显示了变革的急迫性。君子要做的是制定历法，也就是根据天时来制定；而明辨时序是要配合人间的需要。尤其在古代农业社会是“民以食为天，食以历为先”。这个历就是历法。老百姓要耕田，他们要靠饮食才能够生活。种植要有好的收成，就要根据适当的农民历。现在民间还流传使用农历的各种说法，就跟这一点有关。所以“治历明时”在不同的时代，都要按照一定的时机，加以调整改变。如果没有配合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那么百姓的收成就会有问题。

这一集我们学到了革卦（泽火革），知道这是人的社会里面非常重大的过程。从改革到革命，情况是从小的范围到大的格局，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基本上是要除旧布新。所以真的去改革的话，就要考虑是不是“有其德，乘其时，居其位”？要具备德行、时机与地位，然后才可以进行改革。改革的时候，要取得人们的信赖，并且不会造成任何懊恼的事，所以它的卦辞最后说的是“悔亡”。可见，要让懊恼消失，在改革的过程中就是很大的挑战。 

要知道革卦的复杂的内容，还要看它的六爻的爻辞怎么说。这是我们下一集要探讨的重点。这一集就先谈到这里。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