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丨困卦02 再怎么辛苦，也要坚守正道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从上一集的介绍，你已经知道困卦的结构是泽水困，泽中无水，只好坐困愁城。困卦是四大难卦之一，同时也是修德九卦之一，这是特别值得我们留意的。它的特色是阳爻都受到阴爻所压制或掩蔽。对君子来说，确实是一个困难的情况。

那么对于困卦六爻的爻辞，我们先要有一个概念：小人固然会来对付君子，但与此同时，小人自己也不好过。对君子来说，他在困难中可以撑下去，而小人处在困卦里面，可能更为难受。我们从它的六爻爻辞可以看到这一点。 

首先，初六的爻辞说：“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dí）。”意思是：臀部困陷在枯木中，进入幽暗的山谷，三年不能相见。《小象传》说：“进入幽暗的山谷，是因为昏暗不明。”（入于幽谷，幽不明也。）一开始进入困卦，每一爻都有双重的情况：一方面想要脱困，另一方面阴爻在设法想困住阳爻。初六进入困卦，害人不成，反而害己。初六想脱困，首先要找正应。困卦的下卦三爻，只有初六跟九四正应，这一点对它本来是有利的；但是九四在上卦之中，也被上六所压制，所以它自顾不暇。

为什么初六会出现“臀部”的象呢？在《易经》里面，有时候相应的爻可以把对方的卦象带进来。初六跟九四正应，九四是臀部的位置，它在互巽（六三、九四、九五）里面，它也在互离（九二、六三、九四）里面，离为火，离也是枯槁的树木，所以是臀部困处在枯木中。接着，“入于幽谷”是说初六本身在下卦的坎卦里面，坎为水，是隐伏，引申为幽谷。

初六处在“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这两个情况中，动弹不得，所以说它“三岁不觌”，三年不能相见。三年是来自于初六上面有一个互离（九二、六三、九四）。离是光明，是眼睛可以见到的。初六在光明之下，就变成三年都不能相见了。《小象传》说它是昏暗不明，跟这一点也有关系。所以初六的情况显然很不理想。 

接着看九二，九二是困卦的主爻，因为困卦是从否卦变来的，否卦的二跟上换位，九二就来到了下卦中间，也就是《彖传》所说的“刚中”。九二的爻辞说：“困于酒食，朱绂（fú）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意思是：困处于酒食中，大红官服刚刚送来，适宜用来祭献。前进会有凶祸，没有灾难。它的《小象传》说：“困处于酒食中，是因为居中而有福庆。”（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九二阳爻当然是君子，它在中间的位置，怎么会说它“困处于酒食中”呢？九二是下卦坎卦的核心位置，坎为水，水可以引申为酒食。九二困处在上下两个阴爻中间，所以说它困处于酒食中。

爻辞接着说“朱绂（fú）方来”，意思是：红色官服刚刚送来。因为九二是从否卦的上卦下来的，上卦原来是乾卦，乾为天，也是大红色；而底下的坤卦，坤为地，同时也是布帛，合起来就是红色的官服刚刚送来。九二可以“利用享祀”，用来祭祀，因为它有真诚的心意。九二跟九五这两个刚中的位置可以互相搭配。所以九二出现了“享祀”，而九五出现了“祭祀”，都是要求助于神明，通乎神明的。 

接着说九二是“征凶”，往前走就会有凶祸。事实上，在困卦里面，九二不可能立刻摆脱困境，它只要安静等待时机，才有机会发展。最后是“无咎”。九二在互离（九二、六三、九四）里面，离为牛，可以享祀。只要它守住居中的位置，就可以有喜庆，然后可以摆脱困难。 

到六三的爻辞更复杂了，为什么？因为困卦三个阴爻，只有六三是处在九二、九四两个阳爻中间，情况对它特别不利。六三的爻辞说：“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意思是：困处于石块中，倚靠在蒺藜上。进入房屋，没有见到妻子，有凶祸。它的《小象传》说：“倚靠在蒺藜上，是因为下乘刚爻。进入房屋，没有见到妻子，这就是不吉利的事。”（据于蒺藜，乘刚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

困卦是从否卦变来的，否卦的六三在互艮（六二、六三、九四）里面，艮是小石块。由于二跟上换位，形成困卦，六三没动，它就困处在石块里面。六三又在下卦坎卦里面，坎也是荆棘这一类的植物，所以说它“困于石，据于蒺藜”。六三本身不当位，又对主爻九二乘刚，所以会有这种坐立不安、进退不得的情况。

困卦的阳爻都被阴爻所掩蔽，而六三是唯一被上下两个阳爻所困的阴爻。六三原来在否卦里面，有互艮（六二、六三、九四），艮为门阙，为宫室；现在进入困卦的互离（九二、六三、九四），离为见；而否卦二跟上换位，形成困卦之后，下坤消失，坤为母，为妻，合起来就是“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六三处于这样的困境，当然是不吉利的事。

接着到九四，九四的爻辞说：“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意思是：要慢慢下来，困处于金车中，有困难，但会有结果。它的《小象传》说：“要慢慢下来，是因为心意在于下方。虽然位置不恰当，但有接应的人。”（来徐徐，志在下也。虽不当位，有与也。）九四跟初六正应，所以说它“志在下也”。初六到九四需要三步，所以初六三年不能相见。而九四会慢慢下来，因为它在互巽（六三、九四、九五）里面，巽为风，为进退，为不果，所以说它是“来徐徐”。

那么九四为什么困处在金车中呢？这还是要回到原来的否卦，否卦是天地否，下坤上乾，乾为金，坤为大车，合起来就是金车。变成困卦的时候，九四守住原位，正好是困在金车里面。九四以阳爻居柔位，并不当位，所以出现了困难（吝）。但它跟初六正应，是三个阳爻里面唯一有正应的，所以它有结果，称为“有终”。

到九五了，九五的爻辞说：“劓（yì）刖（yuè），困于赤绂。乃徐，有说（tuō），利用祭祀。”意思是：鼻子被割去、脚被砍去，困处于红色官服中。于是慢慢行动，可以脱离困境，适宜举行祭祀。它的《小象传》说：“鼻子被割去、脚被砍去，是因为心意没有实现。于是慢慢行动可以脱离困境，是因为居中而行，行为正直。适宜举行祭祀，是要以此蒙受福佑。”（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说，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要理解九五的爻辞，还是要回到原来的否卦。否卦原来有一个互艮（六二、六三、九四）和互巽（六三、九四、九五），艮是鼻子，巽是股。变成困卦以后，上卦成为兑卦，兑是毁折。这表示从九五的角度来看，鼻与股皆受损，好像受到劓刑跟刖刑。 

九二的爻辞说“朱绂方来”，因为九二是从否卦的上九下来的；而九五没有动，它就变成“困于赤绂”，它跟九二无应，所以“志未得也”。在困卦里面，九五在互巽中，巽为进退，为不果，也就是“乃徐”。九五还在上卦兑卦里面，兑为脱落，代表它最后可以摆脱困境。这是因为九五居中守正，可以化险为夷。

我们对照来看，就发现困卦九二有“朱绂”，可以“利用享祀”；九五有“赤绂”，可以“利用祭祀”。这表示在困难里面，人应该祭拜鬼神，祭祀祖先，祈求他们保佑正人君子早些脱困。

最后到了上六，上六的爻辞说：“困于葛藟（lěi），于臲（niè）卼（wù），曰动悔。有悔，征吉。”意思是：困处于藤蔓之间，于高危之地，这称为因行动而懊恼。有了这种悔悟，往前进就吉祥。它的《小象传》说：“困处于藤蔓之间，是因为位置不恰当。有了因行动而懊恼的这种悔悟，就可以往前进而吉祥了。”（困于葛藟，未当也。动悔有悔，吉行也。） 

上六到了困卦的完成阶段，因为否卦的二跟上换位而成为困卦。上六下临互巽（六三、九四、九五），巽为木，为高，所以说它困处在草木藤蔓中，无法动弹。同时它又在最高的位置，下乘九四、九五二刚，也就是在一个“臲卼”，高危之地。并且上六跟底下六三不应，只好往外发展了。它知道有懊恼、有悔悟，而往外发展就可以脱离困卦。也就是说困卦从下往上都是困难重重，到了上六，总算可以摆脱这样的情况了。

在困卦里面，我们发现阴爻受困的情况显然胜过阳爻了。九二“困于酒食”，九四“困于金车”，九五“困于赤绂”，都还算是正面的，代表身份地位受到肯定重视，只是要设法摆脱这样的困难，所以它提醒你：九二“征凶”，九四“来徐徐”，九五“乃徐，有说”，都是要苦撑待变，到最后才能脱离困境。

我们下一集会就古代历史与现代的占卦案例，来说明困卦对人生的启发。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