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章 归位

唐僧师徒第二次腾云驾雾飞往大唐南赡部洲，陈家庄百姓第二日起来献果品，才发现活佛不见了，个个捶胸顿足，后悔不迭，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把一腔情谊用在救生寺的祭祀上，一年四大祭、二十四小祭、求平安、许安泰、了心愿……天天香火不断，油灯长明。

唐僧终于回到了故乡长安。西游历大唐贞观十三年九月三日他开始西游，三年之后即贞观十六年李世民就在长安城西面建了一座望经楼，等待着唐僧的回归，此时在《西游记》中已是贞观二十七年。一个博通古今的作者当然不会不知道大唐贞观总共只有二十三年，按照历史事实，唐僧这个时间回来，李世民已经去世四年了。所以务必再次认清，作者刻意调整了唐僧出发的时间、背景、身份以及回城的时代，就是为了告诉读者这是一个虚构的时空，虚构的人物，尽管借用的这些名号、佛号与历史、传说一致，但这完全是一个不同的故事，所有的人物都不应该对号入座。历史上的陈玄奘大德高行，为理想偷渡出境，他自然不是小说中的唐王御弟，名震那烂陀寺荣归故里的时候，是历史上的大唐贞观十九年。

回到小说本身，八大金刚停云城外，因为怕对凡人泄露行踪，所以让唐僧自己走完剩下的几步路。

【原文第一百回】金刚停在空中叫道：“圣僧，此间乃长安城了。我们不好下去，这里人伶俐，恐泄漏吾像。孙大圣三位也不消去，汝自去传了经与汝主，即便回来。我在霄汉中等你，与你一同缴旨。”

金刚认为，南赡部洲的人“伶俐”，意思就是机灵、聪颖，本尊一现身，肯定就会被记录下来，以后就失去了为仙的神秘感。所以让孙悟空等人也不要露面，唐僧自己回去就行。南赡部洲的民众在他们心中聪明伶俐，我们不由得想到了孙悟空当年感叹的一句话：“道化贤良释化愚”，中华大地道教一直兴盛，特别在《西游记》作者生活的明朝更是达到一个巅峰。而孙悟空所谓佛教引导教化的都是一些愚笨之人的感叹，恐怕是暗示西牛贺洲的修行之人其实都比较迂腐。其实，自古以来对《西游记》的认知，都认为这是一部扬佛抑道的小说，但细读之下则不然，作者的笔调之间蕴含佛门之水也混深似海的意味，在作者心中，佛门如来的崛起可以平衡道家的一家独大，但也不是说佛门就可取代道家一统天下。

《西游记》的核心，在于平衡。

【原文第一百回】大圣道：“尊者之言虽当，但吾师如何挑得经担？如何牵得这马？须得我等同去一送。烦你在空少等，谅不敢误。”金刚道：“前日观音菩萨启过如来，往来只在八日，方完藏数。今已经四日有余，只怕八戒贪图富贵，误了期限。”八戒笑道：“师父成佛，我也望成佛，岂有贪图之理！泼大粗人！都在此等我，待交了经，就来与你回向也。”呆子挑着担，沙僧牵着马，行者领着圣僧，都按下云头

孙悟空心疼师父，认为让他独自回去不妥当，细皮嫩肉的师父怎么挑沉重的经书？他一直习惯了坐在马上由人牵着，怎么能自己牵着马回去？太不近人情了，还是得由我们做徒弟的扶持着回城才对，麻烦你们在此稍等。此时的孙悟空紧紧握住唐僧这张终身饭票，他十分珍视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前途，这两次乖乖乘坐金刚们的蜗牛云，慢慢陪伴师父走了四天，而没有展现跟斗云炫技，可见其稳重。金刚们认为猪八戒会有贪图富贵之心，要是在大唐耽误了时间，不能在四天内赶回西天，就误了一藏的时限。猪八戒在凌云渡莫名其妙失去了口腹之欲，经过陈家庄的试炼，对红尘也没有那么多依恋了，在大唐混个富贵，哪有跟着师父成佛划算？于是一口保证，绝不耽误。一行四人一马按落云头，向望经楼走去。

唐太宗大喜过望，与他们师徒四人相见，伴驾回朝，一时间，取经人回来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原文第一百回】却说那长安唐僧旧住的洪福寺大小僧人，看见几株松树一颗颗头俱向东，惊讶道：“怪哉，怪哉！今夜未曾刮风，如何这树头都扭过来了？”内有三藏的旧徒道：“快拿衣服来！取经的老师父来了！”众僧问道：“你何以知之？”旧徒曰：“当年师父去时，曾有言道：‘我去之后，或三五年，或六七年，但看松树枝头若是东向，我即回矣。’我师父佛口圣言，故此知之。”

这是照应唐僧在小说第十二回中出发前对徒弟许下的誓愿，如今他脱胎成仙，誓愿灵验，洪福寺的松树全都扭过枝头，他以前的徒弟们都惊喜感叹，是师父回来了。从前一回老鼋的问话到全书最后一回中照应唐僧出发前的誓愿，作者对自己伏笔的照应一直做得非常到位，因此对于猪八戒特意强调了很值钱，而孙悟空也亲口说了要送上灵山献给佛祖的犀牛角，后续再无提及，确实比较奇怪，但是由于最后二十回中后人整理校正的地方很多，也有极大的可能是细节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