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丨蹇卦02 含泪播种的，必欢呼收割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经过上一集的介绍，我想你对于蹇卦有了基本的认识，知道它的结构是水山蹇。山会挡住人，水又充满危险，这两个合在一起是一个代表前面困难重重的卦。但是我们也提过，蹇卦的六爻没有一个凶字。也就是虽然有困难，只要有适当的态度，就可能逢凶化吉；就算不能化吉，也可以有惊无险，顺利度过各种考验。

接着，我们要看见蹇卦六爻的爻辞。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初六、九三、六四、上六，这四个爻的爻辞里面都提到“往”“来”这两个字，先往再来。代表你占到蹇卦的时候，不是要束手无策、坐以待毙，而是要在困难中，仔细思考要怎么前往，又该怎么样回来。我们也记得在《彖传》里面说过的“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见到危险能够停止，那真是明智啊。我们就要从这个爻辞里面学到一些明智的处世态度。

我们从初六看起。蹇卦初六的爻辞说：“初六。往蹇来誉。”意思是：前往有险难，回来有称誉。它的《小象传》说：“前往有险难，回来有称誉，是因为应该等待。”（往蹇来誉，宜待也。）初六一上场就看到蹇卦是充满凶险的，因为初六上面有一个六二、九三、六四互坎，加上外面的上卦也是坎卦。初六一看，上面是两个坎卦，就知道自己没有发展的空间，它就安静地退下来等待时机。事实上，初六地位低，能力有限，这当然是不幸的事；但是处在重重险难的乱世里面，它反而比较容易明哲保身。它只要安静退守，就会受到称赞。

如果你追问初六为什么可以做到“往蹇来誉”呢？你就可以利用爻变，把初六变成初九，下卦就成为离卦，离为火、为明，它可以见险而止。在爻辞后半段说“回来有称誉”，在乱世里面有名声不如没有名声，那反而比较安全。名声是别人在传扬的，你自己要隐藏起来，最好这时候让别人看不到你的存在。所以在《小象传》里面说“宜待也”，也就是适宜耐心地等待。

接着看到六二，六二的爻辞说：“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它的意思是：君王的臣子遇到重重险难，不是为了自己的缘故。《小象传》说：“君王的臣子遇到重重险难，终究没有责怪。”（王臣蹇蹇，终无尤也。）六二这里提到“王臣”，是指六二是臣，九五是王。六二要为君王效命，它本身处在险难之中，又要为君王做事，等于是在它身上出现了重复的困难，但这个情况不是它为自己的缘故造成的。由此可见，六二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忠臣。而这里出现“蹇蹇”两个字，是因为六二本身陷入互坎（六二、九三、六四），同时上面的外卦也是一个坎卦，双坎在上，不容退避。所以在六二与九五的爻辞里面，没有提到“往来”这个词，也就是在六二的位置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古代有一句话说“捐躯在志，济难在才”，如果为国家做事而牺牲生命，那是我的志向；至于能不能解决困难，那要看我的才华了。有的时候志向再高远，如果才华不够或时机不对，也是无能为力的。六二是阴爻在柔位，才华与实力都有限，但是它跟九五正应，其志可嘉。所以六二对九五只能承担责任，往前迈进。 

接着九三的爻辞说：“往蹇来反。”前往有困难，又返回来。它的《小象传》说：“前往有困难，又返回来，是因为家内的人喜欢他。”（往蹇来反，内喜之也。）九三完成了底下的艮卦，前往有险难，又返回来了，也就是他要止住。而家内的人喜欢他，家内的人是谁？是底下的初六与六二，他们对九三而言，就像家里的臣妾。主人返回家而家人欢迎，就是内喜之也。九三本身完成了底下的艮卦，同时在爻变之后出现互坤（六二、六三、六四），艮为止，坤为顺，能够止而顺，所以有喜悦。

接着，六四的爻辞说：“往蹇来连。”意思是前往有险难，回来有联结。它的《小象传》说：“前往有险难，回来有联结，是因为位置恰当而实在。”（往蹇来连，当位实也。）六四在上面的坎卦里面，同样是往蹇，而它回来联结的是谁呢？是九三。这也显示了蹇卦宜退不宜进的特色。而六四爻变出现互巽（六二、九三、九四），巽是绳子，可以把人联结起来。六四是阴爻居柔位，所以它当位；联结九三，它有后盾可以支持，所以是踏实的。

到了九五了，九五的爻辞说：“大蹇，朋来。”意思是在大的险难中，朋友来到。它的《小象传》说：“在大的险难中，朋友来到，是因为居中而有节度。”（大蹇朋来，以中节也。）我们上一集提过蹇卦是怎么来的，它是由小过卦变来的，小过卦是雷山小过。现在小过卦的四跟五换位就出现了九五了，所以九五是小过卦变为蹇卦的关键。

蹇卦的《彖传》所说的“蹇利西南，往得中也”，所指的就是九五。而这里说“大蹇，朋来”，是因为阳爻称大，九五构成上面的坎卦，坎是劳卦，非常劳苦。等于九五是处在大的困难之中，但是它居中守节，所以得到朋友的呼应。朋友是谁呢？就是与它正应的六二，以及跟它相比的六四。这里面与它阴阳正应的六二特别重要，因为六二的爻辞说“王臣蹇蹇”，等于六二对九五这个君王所交代的任务要全力以赴。并且六二在下卦艮卦之中，艮为坚多节之木，是坚硬而多节的树木，所以它的《小象传》才会说九五居中守节。另外，六四上承九五，也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对九五来说，在大的困难中，朋友都会来帮忙。等于是国家有难的时候，九五承担君王的责任，而六二、六四各就其位，全力配合。九五本身没有任何占验之辞，因为这些是它份内该做的事。 

最后上六的爻辞说：“往蹇来硕，吉。利见大人。”意思是前往有险难，回来有丰收，吉祥。适宜见到大人。它的《小象传》说：“前往有险难，回来有丰收，是说心意在于内部。适宜见到大人，是指跟随了贵人。”（往蹇来硕，志在内也。利见大人，以从贵也。）上六的心意在于内部，是指与它阴阳正应的九三。九三在下卦艮里面，艮为硕果，硕大的果子。而上六处在蹇卦最高的位置，等于是困难到了极点，这时候回来会得到九三的支持，所以说它回来就有丰收。同时上六也“利见大人”，也就是它跟随了贵人，贵人就是指九五。等于上六往前走会有困难，它如果回来的话，就会看到与它正应的九三是硕果，有丰盛的收获；并且它可以依靠九五这个君王。等于是在困难中见险而知止，上六也做到了这个要求。

以上是就蹇卦六爻的爻辞内容所做的介绍。我们可以看到其中四个爻都提到“往”“来”二字，代表蹇卦想突破目前的困难情境，必须努力往前发展；但是形势比人强，所以暂时要退回来。而这个一往一来之间，就知道它在什么位置，应该如何做。 

我们看到比较特殊的是，卦辞里面说“利见大人”，又说“贞吉”，而六爻爻辞未见一个“凶”字；到了上六，就把“吉”“利见大人”统统说出来了。等于是你走完了蹇卦，也走出了困境。我们也曾经说明过，一个卦如果由下往上困难重重，到结束的时候可以否极泰来。所以蹇卦上六的爻辞与它的卦辞所说的，可以配合来看。并且水山蹇这个组合到了最后有好的结果，正可以用南宋诗人陆游的一句话来描写：“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蹇卦为何在困难中可以看起来还不错呢？它中间的四个爻（六二、九三、六四、九五）皆当位，不过初六、上六都是阴爻。所以虽然中间四爻都当位，但是初、上是阴爻。阴爻是柔弱而开放的，没有办法把它们框架在一起，产生互相帮助的力量。所以蹇卦只好顺着形势发展，遇到前面有困难，就退回来，见险而知止，把它的《彖传》所说的“看到危险而能停止，真是明智啊”（见险而能止，知矣哉）充分发挥了这一点，最后可以有好的结局。 

下一集我们会就历史故事或是占卦方面有什么案例可以做参考的，并且对于我们有什么启示的，再做进一步的说明。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