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丨晋卦02 要进要退，自己决定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这一集我们要就晋卦的六爻来做介绍。从上一集的内容,你知道晋卦的结构是火地晋。光明出现在大地之上，这情况当然是很理想了。等于是底下的诸侯连臣民在内，都是顺从的。而上面是一个离卦，代表六五这个君王是有光明的，他会按照考核的成绩与表现，让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往上升进，获得更重要的任务，替更多的百姓服务。

接着，我们看晋卦的六爻时，要有一个基本的观念就是：在谈到往上进展的时候，要以柔顺为主。所以晋卦的四个阴爻都不错，但是代表刚强的两个阳爻就比较麻烦了。整体来说，晋卦是一个好卦，不过在升进的时候，还是要看你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我们先看初六。初六的爻辞说：“进展的样子，后退的样子，正固就吉祥。尚未受到信任，表现宽裕，没有灾难。”（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小象传》说：“进展的样子与后退的样子，是因为独自走在正路上。态度宽裕而没有灾难，是因为尚未接受任命。”（晋如摧如，独行正也。裕无咎，未受命也。）它原文所说的是“晋如摧如”。“ 摧”这个字比较麻烦，有人认为它讲的是拥挤，可以说是压力很大，好像受到催促或摧残一样。事实上，我们从《小象传》的“独行正也”，独自走在正路上，就知道这里并没有拥挤的问题，而是该进就进，该退就退。所以，“晋如摧如”是指或往前进，或往后退，正固吉祥。

初六后面的爻辞就把道理完整说出来了。晋卦的主爻是六五，初六在最底下的位置，跟六五拉不上关系，等于是还没有受到上面的任命，这个时候的表现就可以宽裕一点。那宽裕从何而来？来自于底下的坤卦。坤卦是土地，来来去去，一望无际，很宽裕的，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初六爻辞前面说“吉”，后面又说 “无咎”，因为在初六的位置，确实有这种情况，进退都有余裕。

接着看六二。六二的爻辞说：“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意思是：“进展的样子，忧愁的样子，正固吉祥。从王母那儿承受这样的大福。”它的《小象传》说：“承受这样的大福，是因为居中守正。”（受兹介福，以中正也。）六二的好，可以说是它的位置具有优越的条件。但是爻辞说这是晋卦，所以要进展，那它为什么又有忧愁呢？因为六二进入互艮（六二、六三、九四），艮是山，是要你停止的。而另一方面，六二如果爻变，变成九二，下卦就成为坎卦了。坎卦不是让人既忧愁又担心的卦吗？所以它表现出忧愁的样子。能够进展的时候，反而因为担心自己不能够完成任务而有忧愁的感受，不以进展为喜悦，这就是难得的修养了。

那么，六二还受到大的福报，是从六五王母那儿得来的。“王母”这个词在《易经》里面只出现这一次。勉强来说，可以说是六五是君王里面最柔顺的。但是《易经》有64卦，其中有32个六五，不见得每一个都是王母。所以在这里所说的“王母”，是指在你往上升进的时候，朝中有人可以呼应。也可以指称与你有亲戚关系的人，正好在君王的位置，就像以前的太后或者皇后。晋卦是指往上升进，这样的理解也可以说得通。因为六二居中守正，所以没有问题。 

接着看到六三。六三的爻辞很简单，它说：“众允，悔亡。”意思是：“众人答应追随，懊恼消失。”它的《小象传》说：“众人答应追随的心意，是要一起往上前进。”（众允之志，上行也。）六三完成了底下的坤卦，它得到初六与六二的支持。我们说“人三为众”，它们正好是三个阴爻，变成众人，都要支持六三。基本上，阴爻是要追随阳爻的。再进一步，底下的是诸侯或臣民，要追随上面六五的君王，这可以说是阴爻的特色。并且六三跟上九正应，它往上走的愿望是很明显的。六三以阴爻居刚位，代表位置不当，但它可以号召底下的阴爻一起往上发展。这是晋卦六三的特色。

晋卦里面比较麻烦的是九四。九四的爻辞说：“晋如鼫鼠，贞厉。”意思是：九四的进展像梧鼠一样，正固会有危险，也就是一直这样下去会有危险。什么叫做“梧鼠”呢？先说“鼠”是怎么来的？九四爻变，上卦成艮，艮就是鼠，艮又是小石头，合起来就称为“鼫鼠”，鼫鼠就是梧鼠。

在《荀子•劝学篇》里面说“梧鼠五技而穷”，就是这种鼠它有五种技巧，但没有一样是有成就的。哪五种技巧呢？“能飞不能过屋”，它能够飞，但飞不过房屋的墙壁；“能缘不能穷木”，能够攀爬，但是爬不到树的顶端；“能游不能渡谷”，能够游泳，但是过不了宽大的河谷；“能穴不能掩身”，能够挖洞，但是身体只掩藏一半；“能走不能先人”，能跑，但是没有人跑得快。这里是用“五技而穷”来描写九四贪婪而无所成就，那么它的麻烦就大了。

首先，九四担心什么呢？因为底下三个阴爻上来，九四可以管得住它们，但是很有压力，它在互艮里面，所以要把三个阴爻都停止下来。而另一方面，九四不当位，面对上面的六五，接近君王的位置，但是它表现得强势。所以它一方面自己有贪图升进的欲望，另一方面又要挡住底下三爻的升进，所以就像处在水火之间一样。九四在互坎（六三、九四、六五）里面，坎是水，水是往下流的；它又在上面离卦里面，离是火，火是往上烧的。所以在升降之间，九四患得患失，所以说它一直这样下去，会有危险。

接着，六五有四句爻辞：“懊恼消失，不用顾虑损失与获得，前往吉祥，没有不利的事。”（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小象传》说：“不用顾虑损失与获得，是因为往上走会有喜庆。”（失得勿恤，往有庆也。）这里就要看到晋卦是怎么变来的。晋卦的《彖传》说“柔进而上行”，它这里所指的就是六五。你把它还原为消息卦，就是观卦，风地观，观卦的四跟五换位。所以本来的六四是柔爻，现在到了六五的位置，所以说它是“柔进而上行”。原来观卦，风地观，六四在上面的巽卦，巽是近利市三倍。现在变成晋卦的六五，原有的巽卦消失，无利可图，并且在互坎里面，出现可担忧之事。但是晋卦的六五取得了尊位，又是大有收获。

合而观之，前面说懊恼消失，不用顾虑损失与获得；接着说它往吉，因为它往上走，到了六五的尊位，君王的位置；最后是无不利，没有任何不利的事。事实上，六五的无不利，是因为上卦离卦是光明，它可以让好的官员升上来，照顾百姓，天下百姓同获其利，所以是往吉，无不利。晋卦六五是很理想的位置，等于是它可以摆脱所有的麻烦和担心的事。

最后到了上九。上九的爻辞说：“进展到头上的角，可以用来征伐属国。有危险，吉祥而没有灾难，但一直这样下去会有困难。”（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贞吝。）我们提过，晋卦的两个阳爻都有些问题，都出现了“厉”这个字，就是危险。不过，上九已经走完了全卦，情况比较好。为什么出现“头上的角”这样的象呢？因为晋卦的上卦是离，离为牛，上九是牛最高的地方，阳爻代表阳刚，那就是牛的角了。

所以，要怎么理解上九呢？上九到了离卦的最高点，可以看得很透彻，没有任何隐蔽；它又是阳爻，等于是刚到最高点，难免会跟其他的事情发生冲突。所以说它“维用伐邑”，可以用来征伐属国，属国是上九所拥有的。因为上九跟六三正应，六三在底下的坤卦，就等于是上九附属的小国。上卦“离”本身就有戈兵、甲胄、征伐之象。这就是上九的特色。

它可以去征伐自己的属国，意思是上九并没有向外征讨别国，它等于是要自己反省，光明到了最高点，了解自己还是比较重要的。后面说它“有危险，但是吉祥而没有灾难，但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还是会出现困难的”。所以你可以看到上九的爻辞里面有“厉、吉、无咎、吝”四个占验之词，代表情况相当复杂。因为你升进到最高点，无路可以再走了，已经没有别的机会了。 

晋卦讲的是“下顺而上明”，大家都要按照他的能力，一步步往上进展。四个阴爻都不错，有三个直接提到吉，六三是悔亡，懊恼消失，也是不错的。两个阳爻都出现了危险，上九虽然有危险，但最后也是吉祥。这么一来的话，使得晋卦没有一个凶字，并且有四个吉，就变成十大好卦之一了。

下一集我们会就晋卦在古代的案例以及在现代的占卦实例对我们有什么样的启发，再做进一步地说明。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