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丨习坎卦02危难当头，只剩信心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这一集我们要介绍习坎卦的六爻。从上一集的内容你已经知道，习坎卦就是下坎上坎，它就是八个经卦之一的坎卦本身重复成为习坎卦。习坎卦显示出各种困难与危险，所以在它的六爻里面有很多警惕的语句。现在我们把六爻的爻辞一一加以介绍。

首先，初六爻辞说：“习坎，入于坎窞（dàn）。凶。”意思是：在重重险阻中，掉入陷阱。有凶祸。它的《小象传》说：“在重重险阻中掉入陷阱，是迷失道路造成的凶祸。”（习坎入坎，失道凶也。）从习坎卦的六爻结构就知道，只有九二、九五两个阳爻，但这两个阳爻各自被两个阴爻所包围。《易经》一般会把阴爻当做小人来看待，等于是君子被小人包围。 

初六等于是在坎卦的最底下，而上面的上卦也是坎，形成重复的坎。这里有个词“坎窞”，就是“坎中之坎”，等于是“重重陷阱”，结果是凶。这个“凶”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初六不当位，同时因为上下卦是重复的，它跟上面的六四也不相应。

所以在习坎卦里面，下卦三爻皆失位，都不当位。就算是九二在中间，所能做的也很有限。至于初六，它是小人设险来陷害君子。但是别忘了，陷害别人的一定也会害了自己。所以初六得到一个“凶”的结果。

接着看九二，九二的爻辞说：“坎陷中出现险阻，求取小的会有收获。”（坎有险，求小得。）它的《小象传》说它：“还没有从中间离开，这是它还有一点点收获的原因。”（求小得，未出中也。）九二处在中间的位置，它是刚中。“刚”代表能力足以自卫，“中”代表动静不会失去分寸。有这两点的话，至少可以免去灾难。这里所说的“求小得”，是说它只能得到小的收获，因此占到这个爻不要做太大的计划。这是习坎卦的九二。 

接着习坎卦的六三，爻辞说：“来去都是险阻，险难还到处遍布。掉入陷阱，不可有所作为。”（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小象传》说：“来去都是险阻，终究没有任何功劳。”（来之坎坎，终无功也。）它原文是“来之坎坎”，也就是我们常用的词。“来”就是往下来，“之”就是往外去、往上去。六三本身完成底下的坎卦，它往上一看，也是一个坎卦，也就是这两个重复的坎，在六三这里都发现了。所以后面又说六三也是“入于坎窞”，这个结果跟初六一样。所以下卦两个阴爻都陷入到危险的陷阱里，初六、六三这两个阴爻都没有办法有什么作为。

坎卦下卦三爻都有危险，入于陷阱，但上卦三爻就没有提到危险了。因为流水在起源的地方比较多凶险，流到后来成为大的河川，情况就改善了。 

接着，六四比较特别，在坎卦能得到“无咎”，就非常好了。一般来说，我们看到一个卦有六四跟九五的组合，等于是六四为臣，九五为君，他们阴阳搭配，基本上都还不错的。六四的爻辞比较特别，它说：“一盅酒与两盘供品，用瓦盆盛着，从窗户送进简约的祭品，终究没有灾难。”（樽（zūn）酒簋（guǐ）贰，用缶，纳约自牖（yǒu），终无咎。）它的《小象传》说：“一盅酒与两盘供品，是因为遇到刚强者与柔顺者交往的时候。”（樽酒簋贰，刚柔际也。）

这里所说的酒和供品，代表在祭祀的时候祭品非常简单，但它出于虔诚的心意。就好像一个大臣，他的摆脱危险之道只能用真诚的心，出于至诚。就好像在祭祀的时候用樽酒簋贰，代表他注意到实质，而不在乎用多么丰盛的祭品。他用的是瓦盆盛着，这都是用简朴来表现出真诚的心意。

而从窗户送进简约的祭品，也代表谦虚的态度。同时，窗户本来是要让光明进来的地方，代表一个大臣要向国君进言的话，一定要就他光明的地方，才能使他解除各种遮蔽、各种黑暗。人心难免有所遮蔽，也有所通达，所以一定要从他能够了解的地方才可以进入。自古以来，能够进谏国君而成功的，都是从国君所了解的光明方面着手，才能使他进一步明白黑暗的地方。这一点在教育方面也是一样，由其所知以达其所不知。六四这个爻十分难得，让我们看到一个大臣如何用心良苦，展示了他真诚的心意。

那么这里为什么会有像酒、贡品、瓦盆这些象呢？我们可以看一下。坎卦是水，引申为酒；然后出现互震（九二、六三、六四），互震是木，是仰起的碗；又有互艮（六三、六四、九五），互艮是盖起来的碗。合起来就是原文所说的“樽酒簋贰”的“簋”，簋是外圆内方的容器。同时互震也是缶，缶就是瓦器，代表简约而朴实的祭礼。 

另外六四在互艮中，艮是门窗，牖就是窗户。古代贵族家庭的女子在尚未出嫁之前，会举行“牖下之祭”，在自家房间的窗下举行祭祀。而“约”这个字是指简约的祭品，同时也有跟神明约定之意。你约定了什么内容，代表你说出的一些祷告的话，而所说出的话也是来自于互震，震为善鸣马，代表你发出内心的声音了。所以六四示范的处险之道对每一个人都深有启发。

接着，九五的爻辞说：“坎陷尚未满盈，抵达齐平的程度。没有灾难。”（坎不盈，祗（zhī）既平。无咎。）《小象传》说：“尚未满盈，是因为居中而不够壮大。”（坎不盈，中未大也。）这个“尚未满盈”，也可以代表它没有骄傲自满或自大的问题。至于水位齐平，是因为九五是在上面的坎卦。一般来说，水的德行就在于它能够持平。持平的话，它的危险就比较不明显了。九五也在互艮（六三、六四、九五）里面，艮为停止，代表这个水可以止而平。能做到这样，代表它无咎。不过它力量还不够壮大，因为它上下都被阴爻所包围。

最后，习坎卦的上六爻辞说：“用绳索捆绑起来，放在牢狱中，三年不能出来，有凶祸。”（系用徽（huī）纆（mò），寘（zhì）于丛棘，三岁不得，凶。）它的《小象传》说：“上六失道，所以凶祸持续三年。”（上六失道，凶三岁也。）“失道”这两个字值得注意。在初六的《小象传》就说它“失道”，这里也说“失道”，这两个都是迷失道路，但情况不太一样。初六是在最底下，它的迷失道路就是凶祸，代表有严重的危机；但是上六的凶就更严重了，还直接说“凶三年”。

在古人看来，坎是陷阱，也是牢狱。你把上六爻变，上卦成为巽卦，巽就是绳子，所以说用绳子捆绑起来。它原文用“徽纆”这两个字，徽纆就是绳索，两股缠起来的是纆，三股缠起来的是徽。意思是用粗大牢固的绳索捆起来，让它无法挣脱。接着它说“关在牢狱里面三年”，怎么会说“三年”？古代《周礼》说过，一个人犯了罪，关在牢里三年，代表他犯的是严重的罪。能够改过的话，三年之后可以释放。其次的罪是两年，小罪就是一年。如果三年还不能改过，就直接判死刑了。不像现在有无期徒刑，要由政府养犯人到生命结束。

上六为什么这么严重呢？因为六三对九二的乘刚，但是“三”是属于刚的位置，本来就是要往上走的，所以六三本意不在于困住九二。但是上六不一样，上六无处可走，它只能够回头困住九五，结果把自己困得更严重。

习坎卦的危险是很明显的。初六“失道凶也”，可以说它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上六的失道，“凶三岁也”，就代表它没有悔改的机会了。我们看一个卦的时候，“初”代表刚刚上场，“上”代表走到底了。在危险中还要去遮蔽九五这个君王，并且在它上面，对它乘刚，那么上六的结局怎么会好呢？

所以习坎卦的凶险不是一般的情况。这个卦初六是凶，六三是勿用，上六是凶，三者的不利的情况都很明显。九二求小得，只能有一点点小方面的构想和获得。到六四最后是无咎的，它的情况比较特别，它用真诚的心态，又以谦虚的方式来表现，最后得到了无咎。九五也最多只能做到无咎。所以习坎卦六爻没有一个“吉”字，能无咎就不错了。它对人生的启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都是那么负面的吗？我们下一集会就习坎卦对人生的启发，举一些例子来说明。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