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丨噬嗑卦01 有问题没搞定，怎么合作？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这一集要介绍《易经》的第21卦噬嗑卦。“噬嗑”这两个字比较少见，并且在作为《易经》的卦名之外，也很少用到。“噬”就是咬噬或吞噬，好像吃饭的时候把东西咬断、咬开了，可以吃下去。“嗑”这个字跟“嗑瓜子”的嗑（kè）是一样的写法，但要念成嗑（hé），“嗑”就是相合的意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卦出现呢？在《易经》的《序卦传》里面说：“可观而后有所合，故受之以噬嗑。嗑者，合也。”最后那个“合”就是相合的合。

前面讲的是观卦，我想你还记得在观卦里面特别提到了“神道设教”以及“观民设教”，都是在谈政教制度，要想清楚怎么样教化百姓的。教化百姓有了可观的成就，民心自然会慢慢相合。但是真要相合也没那么容易，所以噬嗑卦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当一个社会走上轨道之后，各方面都有了规模，但是人心与社会要相合的话，必须有善恶是非的判断以及适当的报应。简单来说，噬嗑卦就是“咬断而合”。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卦。

那么它的卦象是怎么样的呢？火雷噬嗑，上面火，代表光明；下面雷，代表行动。你想咬断而合，做一个是非善恶的判断，当然需要有光明，又能行动。光明加上动力，可以分辨，又能决断。这就是噬嗑卦的基本构想。

接着就要看它的卦辞怎么说。噬嗑卦的卦辞很简单，它说：“噬嗑卦。通达。适宜判决诉讼。”（噬（shì）嗑（hé）。亨。利用狱。）我们只有在噬嗑卦的卦辞里面看到“利用狱”三个字，就是适合判决诉讼。

在《易经》的64卦里面，有六个卦跟诉讼有关。我们前面学过的是第6卦讼卦，“天水讼”，它表现一个诉讼的基本形态。后面还有五个卦，就是噬嗑卦和它的覆卦，也就是下一集要介绍的贲卦，后面还有丰卦（丰盛的丰），接着是旅卦（在外面旅行的旅），最后一个是中孚卦。你可以发现一个特色，除了第一个讼卦之外，另外五个都有一个离卦在里面，离就是火，代表光明。而最后那个中孚卦，它等于是放大的离卦，把“离中虚”放大一倍，变成“风泽中孚”。将来我们念到的时候，再一一解释。这六个与诉讼有关的卦里面，噬嗑卦讲得最直接，卦辞就说适合用来判断诉讼。

要了解卦辞，还是要透过《彖传》。《彖传》说：“口腔中有东西，这种象就称作噬嗑卦。噬嗑卦咬断而合之就通达了。”（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这里所说的口腔中有东西，“颐中有物”。“颐”这个字本身也是一个卦，就是将来会看到的第27卦，它的卦象是“山雷颐”。你可以想象一下，颐卦只有初九、上九两个阳爻，中间四个阴爻，就好像一张口，张开了要吃东西。所以它这边说口腔中有东西，有什么东西呢？你再看看噬嗑卦，火雷噬嗑，它也有初九跟上九，而里面卡住了一个，叫做九四。所以这个卦等于是要把九四咬断了，上下才能相合。

接着它的《彖传》又说：“刚强者与柔顺者分开，一行动就见到光明。”（刚柔分，动而明。）本来这个卦是从什么卦来的呢？你看它这样讲就知道了，它是从否卦来的，“天地否”，然后否卦的初（六）跟（九）五换位。以后你会慢慢习惯，你要找一个卦的来源，通常要找消息卦。所以你看到任何一个卦，它的结构里面有三个阳爻，三个阴爻，你就知道它一定是两个爻换了位置，才会出现这个卦的。所以它这里说“刚柔分”，就是指初（六）跟（九）五换了位置，所以出现了“动而明”，一行动就见到光明。这是从下往上看，底下震卦是行动，上面离卦是光明。

最后说“雷电合而章”，雷声闪电相合而彰显一切。这个说法比较有趣，按照“火雷噬嗑”的组合来说，应该是先说电，再说雷。但是我们中国人总讲雷电，很少讲电雷。雷就是震卦，电就是闪电光明，是离卦。在习惯上就讲雷电，而按照它的顺序应该是先说电，再说雷的。

在《彖传》就接着说：“柔顺者取得中位而向上前进，虽然位置不恰当，但适宜判决诉讼。”（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这里所说的“柔得中而上行”是指六五。因为它得中，又是阴爻，是原来否卦的初六往上面到了第五个位置，称为六五。六五虽然不当位，但它适合用来判决诉讼。为什么呢？因为六五是阴爻，是柔顺的、温和的君王，所以它判决诉讼的时候，不会太过于强硬，不会让人连悔改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个卦等于是强调，要判决诉讼就需要咬断而合，追求是非善恶的真相，让正义得以伸张，这样民心才会相合。这样的说法基本上就是要强调“明”与“威”，上面的离卦是明智，底下的震卦是威严。你的明智可以查出实情，但不是为了夸耀自己的聪明；你的威严是要惩罚恶人，而不是为了抬高自己的权威。在《论语·子张篇》里面，曾参说了一句话，他说，在对待百姓的时候，他们犯了错，“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如果你知道别人犯罪的真实情况，你要同情怜悯，而不要沾沾自喜。这对于古代的司法部门是很好的建议。

接着就要看它的《大象传》。《大象传》说：“雷电噬嗑，先王从这个象就要做到明辨刑罚，端正法律。”（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chì）法。）这里提到先王，代表这是比较早的阶段。在治理国家的时候，不可能天下的人一开始都是行善避恶的；尤其人在小的时候难免有各种欲望，甚至有明知故犯的毛病。所以先王就要明辨刑罚，端正法律。

在这里有一个特征，它又把雷放在前面，说“雷电噬嗑”。而其他的卦讲到《大象传》的时候，通常都会从这个卦的上下的结构来说明；而雷电的说法却是由下往上的。再说一次，这是古人说话的习惯，打雷闪电就称为雷电。而这个卦的特色是：电是光明，在上；雷是在底下的，能够行动的，叫做“火雷噬嗑”。

所以古代是先把法律定好，定好之后，大家一起来遵守，然后社会上的善恶就无所遁形，任何人犯了法就会受到适当的处分，这个是噬嗑卦。这个噬嗑卦是接在前面的观卦之后。观卦强调教化，“风地观”就是要教化百姓，最后成就可观。有了可观的格局之后，就要设法求得民心相合。民心不会自己相合的时候，就需要在上位者判断善恶并且赏善罚恶。

人活在世界上，最需要的是什么？一个是仁爱，一个是正义。仁爱就是要让我在经济上有资源，大家都可以活得下去。一个国家只要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基本上都可以做到仁爱这一点，让大家吃饱喝足活得下去。但是，百姓受了教育之后，就知道一个社会更需要的可能是正义。否则的话，只有仁爱而没有正义，谁还愿意行善避恶呢？整个社会不就是坏人得意，好人委屈吗？那当然不行，人心是不可能相合的。

所以噬嗑卦就把它比喻为人在吃东西，有时候一个梗卡在中间，你把它咬断了，才能加以消化。治理国家也一样，中间可能会有一些梗。要把这些梗去掉，人心才能相合。它是要求在社会上能够有正义，然后人心才会安定，大家各尽其责，使社会能够安和乐利。

在这个时候你看到噬嗑卦，就知道最难的是分辨每一爻的作用。到底这六个爻哪些爻是要来审判别人的？哪些爻又是来被审判的？我们刚刚说过，你要把梗去掉。其实不是只有九四需要被你咬断，事实上初九和上九这些阳爻也是要受审判的。噬嗑卦有三个阳爻，阳爻代表阳刚，等于是直接违反了各种法律；另外有三个阴爻，它就要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占到这个卦的时候，整个气氛就显得比较紧张，好像每一个人都必须采取某种立场，或是接受审判，或是审判坏人，所以在里面就有各种复杂、生动的情况。我们下一集会就噬嗑卦的六爻的爻辞来进一步加以了解，这一集先谈到这里。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