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让·雅克·卢梭（1712—1778年）出生于日内瓦，是法国著名的启蒙思想家、教育家、文学家、哲学家，是法国大革命的思想先驱，也是启蒙运动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之一，被称为“人民主权的捍卫者”。他的著作有《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社会契约论》《忏悔录》《爱弥儿》等。


卢梭出身贫寒，早早就开始了流浪。他在30岁左右来到巴黎，结识了伏尔泰等一些启蒙思想家。他不是体制内的知识分子，要想通过自己的才华与著书立说扬名立万，获得学界的认可，在当时是很困难的。所以他选择走另一条路，做一个“网红”，也就是积极面向大众，而不是做一个清高的知识分子。他终其一生，都受到伏尔泰的打压和鄙视，但卢梭成功了，并名扬世界。


1750年，在穷途末路之时，卢梭无意中发现了一次征文活动，于是投稿。他因一篇关于“科学和艺术中的进步是否有助于道德的改善”的论文，赢得了第戎学院颁发的奖金，从此暴得大名。


此后，卢梭基本过着一种流浪汉的生活，吃的是百家饭。他在欧洲各地都有粉丝。靠着粉丝们的供养，卢梭得以生活，并继续著书立说。卢梭与同时代的其他启蒙思想家们相处得很不好，遇到过许多麻烦。1766年，他在伦敦与休谟会见，休谟本身是一个很随和的人，结果卢梭还是很快与休谟闹翻了。


与同时代的其他思想家相比，卢梭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异类。不仅是在他的为人处世和品行上，在他与其他知识分子的关系上，在思想上，卢梭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


卢梭的名作《爱弥儿》当时畅销无比，一时洛阳纸贵，可这本书竟然不是讲哲学的，而是讲怎么教育小孩的。母乳喂养就是由卢梭提倡的，当时欧洲的贵妇人看了这本书后，纷纷解雇了自己的奶妈，亲自给孩子喂奶。可见，卢梭的影响力有多大。他就是一个学术明星，虽然不在体制内，却广受大众的欢迎。


启蒙哲学家对理性的张扬可能是有些过分了，而卢梭就提出了一种逆反的思想。他指出不能过分张扬理性，而应该张扬情感。在启蒙哲学家支持个人和自利时，卢梭则支持共同体和普遍意志；在启蒙哲学家称赞进步时，卢梭却宣扬要回归自然。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卢梭在所有方面都与启蒙运动作对。对启蒙哲学家的有些观点，他常常是完全赞同的，比如说人性本善的观点。不过，很多启蒙哲学家都认为，无知和不宽容就是邪恶的起源，而这种无知和不宽容是由传统和偏见所支撑的，启蒙能对此进行补救。也就是说，当理性与科学占据上风时，人身上善良的成分就会随着文明的进步而逐渐凸显出来。卢梭对此观点大不认同，他认为，文明才是邪恶的源头。


于是，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一书中，表述了自己的独特观点。他认为，文明导致的生活是做作的、堕落的，文明扭曲了人身上的善良天性。人类的不平等就是源自文明的产生，而远古时代的社会是美好的，人类是善良纯真的。因此，卢梭主张我们应该回归自然。


卢梭认为，人的心灵不但没有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而有所提升，反而因文明的进步而被败坏了。在天主教的教义中，人类被认为是堕落的受造物，其实并非如此。相反，人类处于文明之前的自然状态中时，都是快乐和善良的“高尚的野蛮人”。然而，当文明产生以后，社会在自由人身上强加了许多人为约束，于是全人类开始步入痛苦之中。


霍布斯认为，在自然状态下，人类活得孤独、贫困、恶劣、野蛮和短暂。卢梭虽然赞同那时的生活是孤独的，但却认为人类建立社会、开始共同生活才是一切纷争的源头。男女共组家庭产生的情感枷锁催生了猜忌与愤恨，私有财产观念的产生则加剧恶化了人与人之间的纷争。


为了保护个人的私有财产，人们就将贫富之间的物质不平等加以神圣化，这样就可以使贫富差距固定下来。不过，即使这样做了，那些富人也不会感到快乐，因为他们所注重的物质主义价值观决定了他们永远无法满足。于是，大家便拿自然权利来交换虚假的公民权，签下了欺诈人民的社会契约。


1762年，卢梭完成名著《社会契约论》，在这本书里，他呼吁要重新起草这份社会契约。他开篇就说：“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卢梭认为，在一个较好的社会里，人民不再胆怯地屈服于法律，而是欣然放弃原本为所欲为的权利来交换真正的自由。这种真正的自由是指，人们按照自己加诸自身的法律，而不是按照权利制定的法律开展生活。


这并非某个人的个人意志的结果，因为每个人的个人意志可能相互冲突。这是全体人民以社会名义所呈现的“公共意志”。公共意志旨在为多数人谋福利，而不是为少数人服务。公共意志虽然偶尔可能会违反某个人的个人意志，但人民在参与过程中对自己放弃的权利并不值得难过，因为不加约束的自由实际上只会导致强者的统治。


虽然这份新共和政体的社会契约和过去一样，也是人为的虚构产物，但只要“签名人”同意，又能增进全体人民的福祉，那么这份契约便具有合法性。


卢梭非常重视公共意志，认为人民应该服从它的统治。法律就是公共意志的具体表现形式，遵守法律的行为就是自由的行为。卢梭从根本上反对君主的存在，因为很显然君主个人不可能代表“公共意志”。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他的思想主张成为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雅各宾派的理论旗帜，同时他的思想也深刻地影响了欧美各国的革命。


说到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卢梭宣布我们应该回归自然，这个观点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最好回到原始社会，去过原始生活。他一再强调人类是共同体的一部分，所以他的意思似乎是指在某个意义上回归自然，即“在一个共同体中过一种自然的、有德的生活”。也就是说，我们要向“高尚的野蛮人”学习，做一个高尚的人，但又不要去过那种野蛮的、原始的生活。


因此，卢梭的观点既拒绝了在他眼里那些过分精致的堕落，也反对蒙昧未开的原始主义。总而言之，我们对原始主义和堕落文明两者都要避免，要去争取一个真正的共同体，而这个共同体要通过签订社会契约来建立。


对法国封建社会的批判，卢梭是法国启蒙思想家中措辞最激烈、最严厉的。他虽然继承了洛克的人民主权说，却比洛克更加激进，是一位激进的民主主义者。他主张一切权利属于人民，权利的表现和运用必须要体现出人民的意志。政府和官员都是人民委任的，人民既然有权委任他们，也就有权撤掉他们，甚至是有权组织起义推翻他们的统治。卢梭的激进立场大概与他不在体制内有一定关系，毕竟，闲云野鹤般的流浪学者受到的束缚比较少，自然就敢说了。


卢梭的生活和思想中的矛盾之处太多，最后他还写了《忏悔录》。但是，若因为性格和人品而剥夺一个人教导别人的资格，那人类的知识将无法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