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义士不义？假鬼月夜真搞鬼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上回讲到林冲在吴用等人的挑逗和帮衬下，成功地手刃了王伦。吴用假意请林冲坐第一把交椅。林冲手拿尖刀，指着众人说道：“……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争奈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因此火并了这厮，非林冲要图此位。……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众人道：“头领言之极当。”晁盖还想谦让，林冲将晁盖推在交椅上，再三再四扶晁盖坐了。
林冲还承认，凭他的胸襟胆气，难以拒敌官军。这与他前面写的“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东”的诗句是相符的，也算是诚实之言。
观林冲所言所为，倒不失为一条好汉。
林冲叫人抬过王伦的尸首，一面又着（zhuo2）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下面是众英雄或狗熊排座次的描写，把江湖上的势利人情揭示得淋漓尽致——
众人到了聚义厅，焚起一炉香，扶晁盖在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然后林冲说道：“学究先生……便请做军师，执掌兵权，调（diao4）用将校（xiao4），须坐第二位。”
吴用假意称“不敢占上”，林冲便道：“事已到头，不必谦让。”于是吴用便一屁股坐在了第二位上。前面晁盖等七人排座次时，吴用就不客气地坐在了公孙胜的上位，善能呼风唤雨的公孙胜毫无不悦之意，这便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江湖潜规则。
这一次，吴用更不必客套，直接坐在了公孙胜的前面。后来不管梁山好汉的位次如何变动，吴用一直压在公孙胜的前面。这就是吴用当初一声暴喝、把公孙胜“吓得面如土色”的妙用。
在安排第三位时略有纠结。林冲请公孙胜坐第三位时，晁盖开始以退位相要挟。林冲道：“晁兄差矣！公孙先生名闻江湖，善能用兵，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谁能及也。”这一番夸奖，显然把公孙胜排在吴用之上了，但此时吴用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公孙胜一番自谦后，又请林冲坐。林冲以晁、吴、公孙“鼎分三足，缺一不可”为由，不许公孙胜推却。公孙胜只得坐了第三位。
第四的位置比较微妙，按理说杜迁、宋万本来就排在林冲前面，自从林冲手刃了王伦，这一层先后关系已经不存在了；而从晁盖这边看，刘唐、三阮不过是走卒而已。所以林冲再让时，晁盖、吴用、公孙胜一面以退位相威胁，一面把林冲按到第四位上。这时候，林冲的老上司杜迁和宋万一点脾气也没有。
下面的位次理应安排梁山上的老领导，然后再考虑晁盖那边的走卒。但当晁盖请杜迁、宋万来坐时，却说：“请宋、杜二头领来坐。”
这句话很妙：若按原来的位次去坐，应该杜迁在前，宋万在后；但晁盖分明先喊宋万，后喊杜迁。所以，如果按晁盖喊的次序去坐，就坏了兄弟之间的规矩；但如果按此前的次序去坐，又违背了新头领的旨意。所以怎么坐都不对，干脆别坐。于是，杜迁、宋万苦苦地请刘唐和三阮依次坐了第五至八位，杜迁、宋万和朱贵依次坐了第九至十一位。既然人情已经卖给晁盖的人了，晁盖那边肯定皆大欢喜了。不知杜、宋、朱三人心中作何感想？
到此为止，晁盖为了十万贯金银珠宝，在吴用的折腾下，毁家为贼，从一个合法的村霸，变成了一个非法的寨主，而且很快一命呜呼。在晁盖临死之前，不知有没有计算过：他的一个富豪之家和他的一条村霸之命加起来，是否可以比得上那十万贯珍宝？何况八人分赃之后，晁盖估计也就分得万贯有余。
常言道：破家值万贯。可以说，晁盖在吴用的忽悠下，成功地把自己的富豪之家和村霸之命，兑换成了一个贫民破家的价值。
此后，晁盖做寨主，吴用做军师，公孙胜同掌兵权，众人各依旧职，梁山泊日渐兴盛。对晁盖等人而言，林冲对他们自然有“推恩”之功。所谓推恩，就是“施恩惠于他人”的意思。
正如孟子所言：“推恩则足以保四海，不推恩则无以保妻子。”
问题是：林冲的确推恩了，但他保住妻子了没有？
下面，作者便补叙了一下林冲妻子的故事——
林冲见晁盖等人安顿各家老小在山，蓦然思念起在京师的妻子。晁盖得知，遂劝林冲把妻子搬上山来。林冲写了一封书信，叫两个心腹小喽啰下山搬取。结果，不到两个月，小喽啰回来报告，林冲的妻子被高太尉威逼亲事，半年前就已经自缢身死。张教头也在半月前染病身亡，使女锦儿已经招赘（zhui4）了丈夫在家过活。林冲听说，不觉“潸（shan1）然泪下，自此杜绝了心中挂念”。
早在林冲被发配沧州之时，林冲便以不连累娘子为由，写下了休书，任凭娇妻哭昏过去，几乎没有歉疚之意。现在听说妻子已死，虽也为之流泪，但不过“杜绝了心中挂念”而已。
常言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林冲惨遭陷害之时，扔下休书，扭头便走，任凭妻子变成虎口中食、砧（zhen1）板上肉，可谓太过无情；现在妻子上吊自杀了，看林冲的反应，却好像有释然之感。这一番描写，对林冲形象的进一步刻画，可谓是神来之笔。
林冲的悲事一笔带过后，作者接着又描写了两桩事：一是众人在吴用的指挥之下，彻底消灭了济州府团练使黄安带领的一千人马，并活捉黄安。二是刘唐和三阮在晁盖的授意下，打劫了一起客商，夺得二十余车金银财物，并驴骡牲口四五十匹。
晁盖认为这是上山后遇到的两件大喜事。特别是打劫之时，并未伤及人命，故晁盖大喜。
故事讲到这里，不少读者朋友可能会认为，晁盖只图财、不害命，这确实是好汉所为。但是，到后来，梁山泊周围五六百里的范围被洗劫一空，民不聊生，也是这帮梁山刺头儿做的！
孔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说的就是晁盖这样的人。
但就目前而言，晁盖还是义字当先的。特别是他在梁山安顿好之后，立刻派刘唐去郓城县，要答谢一下救他于危难的宋江和朱仝。
晁盖不曾料到，刘唐一去，就使宋江陷入了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