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故事丨徐霞客：花溪马铃，写进游记的旅行，因为遇上知音不虚此行

       秀美花溪，滋育传奇，欢迎收听《花溪故事》。

        “先生注意，路中有条蛇！”忽然，挑夫惊叫起来。

        徐霞客一怔，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人，只见他从背袋里掏出一个竹筒，并迅速从竹筒里抠出几滴油渍类的东西抛掷蛇的头部。不一会儿，蛇就奄息不动了。

       “先生，这是啥，怎么这么灵效呀？”

       “呵呵，是旱烟油，你们还记得我们前日在贵阳南门边的慎所客店住宿时，我说向店家讨点宝贝的事吗？”

        “哦哦，记得记得，原来是这个呀！”

        “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旱烟油或水烟油，可是蛇的克星哟。”

        “那蛇不会死吧？”一随从问。

        “不会，它只会晕一大会儿，然后就醒了。众生皆有灵，何必去要它的命呢？我们人类，需要更多的智慧，还有慈悲。”

         随从与挑夫皆拜服，并倍觉先生伟大。

        这是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阴历四月十五日。当天拂晓，徐霞客一行便开始上路了。同行的，除了一个随从外，还有几天前在贵阳当地临时雇佣的这位挑夫。虽然徐霞客的脚踝仍旧浮肿并伴隐痛，但考虑到即日就可以到达白云寺，沧桑的脸就多了几分坚毅。

白云寺前，群山苍茫

        “先生快看，山脚”，沿着随从所指，一个山清水秀的所在映入众人眼帘。徐霞客悠然远眺并得意说道，“这就是早晨出门时跟你们说的途中歇脚的好地方，马铃寨”，“这个马铃寨是寨子形状像马铃还是因为打制马铃而得名呢，先生？”，小随从的这个提问，让徐霞客收起目光，讲起了一个传说。“传说，天上的天马经常悄悄跑到这里的一个山间洗澡、玩耍，爱上了那里的一位少女，少女给了他一枚定情的金铃。后来，他系上了金铃化作青山留在那里，守护着这方水土。那个地方从此水土丰美，幸福吉祥，那里从天马系铃的故事得名马铃寨，也是长久以来人们躲避战乱的一方宁静之地。” “宁不宁静不管了，先生不是说有好吃的？都赶了半天路了，这肚子......”“哈哈哈”，徐霞客笑着对挑夫说，“别急，等到了山脚下，你就知道马铃的猪嘴鱼有多鲜了”。听到有鲜美的鱼汤等着，一众人都不禁咽起了口水，脚下的山路，好像也不那么难走了。

         就这样，他们下山、过桥、趟河、涉水，时而蹲下来研究怪石、时而屏住呼吸倾听灌木丛里发出的声音、时而举目远眺两边高山的植被、时而与路边的樵夫攀谈着什么。

“都是原住民，语言沟通起来真难呀！百年前王守仁到此，语言不通，水土难服，活下来实属不易。”徐霞客带着些许惋惜，但慢慢的，他的心情逐渐愉悦起来，因为景色实在愈发怡人了。用他在游记里的描述就是：“其西入山峡，两山密树深箐，与贵阳四面童山光秃无木的山迥异”。

        “先生快看，前面有一片村落，是不是马铃寨到了？”随从惊喜的喊道。

循着随从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村寨依山傍水而建，村头立着一块界碑，上书三个大字：马铃寨。

        “这地方真灵秀呀，跟浙江处州（今丽水）的神韵颇有几分相似。”徐霞客兴奋地说道。

自此，从青岩城出发到现在，他们已经足足走了三个时辰。

马铃风光

布依族人

        “先找个地儿歇歇脚，用顿餐吧。”徐霞客用略显疲惫的语气在说。

他们溯流又走了约三里路，来到了水车坝。这里地处河面开阔地，而且河的两边尽是农田，用于夏天灌溉的多是河两排的水车，故名水车坝。

       当地原住民大多在坝场中结庐造屋、乃至摆摊开店。四处打量一番后，他们选择人气较旺的一家酒肆坐了下来。一打听，原来这家馆子的东家是张姓四川人，为逃避过重的赋税徭役，于万历二十年从成都逃荒到马铃寨的。

       徐霞客一行点了几盘炒菜、一锅鲜嫩的马铃猪嘴鱼、一壶马铃米酒，这些都是远近闻名的马铃特色食品。不一会儿，酒菜都上齐了。

马铃猪嘴鱼

      “自崇祯二年几个陕西人（高迎祥、李自成等）内闹以来，这天下就一天比一天乱。”店家若无其人地絮叨着。

      “敢情你们也是到南方逃难的吧？”店主略带认真地打量着他们说道。

      “我们只是过路的。”随从抢着回答。

      “天下乱，归根结底是心乱，恶性循环。”馆内角落一个人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后呷一口杯中的茶。

      “那是，不过马铃寨很安宁。”店主说这话时显得很放松、很得意。

      “这啊，就叫报应。依我看，大明的气数到头了！”喝茶的人又接着说。

       这句话一出，徐霞客的脸色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这位志比司马迁、心随陶渊明，只问天地自然与古今文史而从不啻于谈论局势的地理达人，似乎对眼前这位发言者颇感兴趣。

       “报应？您是说？……”徐霞客且疑且喜地望着喝茶人问。

       “难道不是吗？太祖自己早年也在於皇寺出家做过僧人，而马皇后更是大慈大悲的人，他应当笃信因果原理。可建朝伊始，他就对曾经跟过自己出生入死的文臣武将悉数清洗，乃至太子朱标都死于他的恐吓之下。他驾崩后，即位的孙子朱允炆才动了削藩的小念，就引来了永乐皇帝所发起的靖难之役。接着，就是一路的与民争利直至于今。对错暂且不说，但这因果是必验的。”

       “先生此番的确高论。”徐霞客边说边起身朝喝茶人走去，“不瞒您说，我这次之所以千里迢迢奔赴云贵，主要是为了结两大心愿”，这时，喝茶人也起身相迎，“我猜其一是到白云寺亲睹建文帝是否真的到此避祸？”“先生如何猜得？”“阁下是典型北人长相，口音刚硬，面带风霜，眉蹙疑问，自然是携带未解之谜而来，而此处的最大之谜莫过于事关建文帝与白云寺的论辩与纠缠。”听到此处，徐霞客略显疲惫的神情，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然点亮，望着眼前这位带有本土口音却字字珠玑、句句点穴的中年男人，是欣赏更是喜出望外，“阁下既然历三江、越五岭、千里迢迢到此，必然深知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非是寻求一个笃定安心的答案罢了”“好一个尽信书不如无书，好一个寻求笃定安心的答案！敢问仁兄尊姓大名？”徐霞客这才知道，喝茶人是位修行多年的居士，深通易理，儒释道都在行。系马铃寨原住民，姓卢，名承理，字介安，坝北土司二当家。

       “那依卢兄看来，建文帝是否确到此地避祸？”

       “按白云寺的布局及关联遗存来看，建文帝避祸于此应当是事实，这个您届时可以跟自然禅师好好聊聊。”

       “好。贤弟还有另外一个疑问，也想听听卢兄高见。那便是探究长江的源头，我始终对《禹贡》中关于‘岷山导江’的说法存有疑惑。对此，还请卢兄赐教一二。”

       得此一问，卢居士捻住稍发灰白的胡须，缓缓回应道“说到长江源头的问题，我的理解只供参考。常理而言，江河是果，而要溯及因缘，应当是一口井。就是说，任何一条江河的终极源头都是一口井。”

       “有道理！”

        徐霞客回答得铿锵有力。内心也暗喜，更视卢居士为难得的知音。

        两人就此畅谈开来，天文地理，政局民风，马铃传说，无所不谈。他们惺惺相惜，恨不 得相互“添加关注”，只可惜那时没有微信与微博。

        不觉间，已过了下午三点，加上随从们的几次催促，徐霞客才姗姗地向卢居士提出道别。欲要结账买单，张店长非但不收钱，还委托店小二给他们一行人当向导。

马铃徐霞客雕像

         “马铃寨，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徐霞客自言自语道。

          接着，他们一行跨过马铃石拱桥，踏上古驿道，艰难地攀上峻石密丛，朝广顺白云寺而去。在马铃寨奇遇知音的故事，也成了徐霞客纵情山水的一段佳话，给马铃寨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光彩。

         秀美花溪，生生不已，《花溪故事》，未完待续。

马铃水车坝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