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丨履卦02 伴君如伴虎，谁敢踩老虎尾巴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从上一集对履卦的介绍，你已经知道履卦跟礼节有直接的关系。人生就像穿鞋走路，一路走来，年轻时比较弱小，后来慢慢壮大了，这整个过程都是履卦要说明的。这一集我们要从履卦的六爻来进行探讨。

首先，一上场是初九，它说：“按平常的走路方式前往，没有灾难。”（素履往，无咎。）平常的走路方式是什么呢？原文是“素履”（朴素的素），素就是白色。白色怎么来的？履卦的下卦是兑卦，兑在西方，它是五行里面的金，金属就是白色的，所以称它为素。

它也表示人在年轻的时候就要知道某些分寸，做你该做的事，是要实现自己的愿望（独行愿也），而不是为了任何考虑或利益。这是比较容易做到的，因为初九跟上面的九四不应，就不会有太多复杂的念头，老老实实往前走就没错了。这是初九，它得到的占验是无咎，没有灾难。

九二就有点复杂了。它的爻辞说：“九二，所走的路平坦宽阔，幽隐的人正固吉祥。”（履道坦坦，幽人贞吉。）九二的路为什么平坦宽阔呢？这里就要用到“爻变”了。当你解释一个爻的时候，代表这个爻起作用了，它就是你这一次占卦所得到的变爻，可以回应你的问题。所以在解释爻辞的时候，方法之一就是把这个变爻让它爻变，从阳变阴或从阴变阳，然后看看有什么新的卦出现，由新的卦可以找到爻辞的脉络，这也是《易经》解释的规则之一。

现在九二爻变，变成六二，下卦就变成震卦了。你看初九、六二、六三变成震卦，震就是“大涂”（见《说卦传》），大马路。所以它会说“履道坦坦”，九二在下卦中间，走在大马路中间，当然是坦坦荡荡，看起来可以走得很平稳的。

然后后面接着说“幽人贞吉”，什么意思呢？幽隐的人正固吉祥。为什么提到“幽”呢？你看下卦是兑卦，兑是沼泽，等于这个人藏在沼泽里面。而九二的上面是六三，阴爻把它挡住了。阴爻的力量本来不大的，但六三在履卦是唯一的阴爻，成为主爻了；九二有主爻六三在上面，很多地方就看不清楚了。还好九二在下卦中间，行在中道上，还不至于乱了分寸。

接着是主爻六三上场了。一般以为主爻一定最好，其实主爻也有凶的可能，履卦六三就是一个例子。它的爻辞怎么说呢？它说：“眼睛有病还能看，脚跛了还能走。踩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咬人，有凶祸。勇武的人要为大王效命。”（眇（miǎo）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这里为什么说眼睛有病还能看呢？六三在下卦兑卦，兑代表缺口，有缺陷。同时九二、六三、九四是个互离，离就是眼睛，所以说它眼睛有病。为什么又说它脚跛了呢？六三、九四、九五是一个互巽，代表股，就是大腿的部分，这部分也有缺陷。所以说它眼睛有病还能看，脚跛了还能走。总之，代表六三很辛苦，因为它要把全卦撑起来，不容易的。

接着说六三“踩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咬人”。老虎在哪里呢？你注意看，履卦的六三和九四，爻辞里面都提到踩到老虎尾巴，这代表老虎一定在上面。这一点还算清楚，老虎就是上面的乾卦。我们到现在还在说，乾卦是国君，伴君如伴虎。所以对于乾卦的九五当然要特别小心了。那么为什么六三被咬呢？因为六三在底下的兑卦，兑卦是口，它踩着老虎的尾巴，本身又在兑卦的缺口上，就等于被咬了，这当然是凶祸呀！

六三是主爻，责任很大，但它本身不当位，凭什么把全卦撑起来呢？所以它必须特别柔顺。爻辞最后又说：“勇武的人要为大王效命。”原文提到的是大君，就是大王。养成习惯，只要看到“王”，就是指九五或是六五，这一点在《易经》是统一的。六三往上面靠到九五的话就很好了，你看六三、九四、九五是一个互巽，巽是可以得利的，近利市三倍。听到这里你一定觉得有点奇怪，前面才说这个巽是大腿的部分，这边又说巽是有利，近利市三倍。但是你知道吗？同一个单卦在解释的时候最多可以用到四次，我们将来碰到的时候再来介绍。这边的巽卦只用了两次，所以基本上不是问题。

我们回顾一下，初九“以平常的方式往前走”，平常就是“素”，就是白色。为什么？因为初九在下卦兑之中，在后天八卦图里面，五行配八卦，兑卦是金，金的本质是白色。到了九二，说它在沼泽里面像隐居一样。为什么？因为下卦兑是泽。到了六三，“六三、九四、九五”互巽，巽卦变成大腿部分；跟大王配合的时候，又变成近利市三倍了。而六三提到的“勇武之人”，在《易经》里面就是专门指能进能退的巽卦而言。勇武之人只要记得自己的分寸，按照巽卦顺从的原则，为大君效命就没有问题了。这是唯一的方法，知道自己在六三，虽然是主爻，但不是真正的王，就要设法跟君王建立好的关系，就没有别的困难了。

接着到九四，九四的爻辞说：“踩在老虎尾巴上，戒慎恐惧，最后吉祥。”（履虎尾，愬（sù）愬，终吉。）为什么能够吉祥呢？就因为它戒慎恐惧。六三因为在兑卦的缺口，所以被咬了。九四为什么不会被老虎咬呢？因为它已经脱离了兑卦这个缺口。由于六三跟九四的爻辞都说它踩到老虎尾巴，可见老虎是上面的乾卦。乾卦是虎，乾卦里面真正的虎是九五。九四是一个能干的大臣，要配合九五，不能够造次。他如果戒慎恐惧，最后就吉祥。

九四之后到了九五，就是君王本身了。在履卦里面，上下定位，各有秩序。九五是君王的位置，爻辞说：“夬（guài）履，贞厉。”意思是它如果刚决履行，一直这样下去就会有危险。怎么说呢？

履卦讲的是礼（礼貌的礼），礼的本质是希望每个人都谦让和谐。九五虽然是君王，也不能够太过刚强，不然会出现危险。为什么？你把九五爻变，变成六五，于是六三、九四、六五是一个互坎，坎卦不是有危险吗？九五，夬履，《易经》有个夬卦（第43卦），“夬”代表过于刚强，等于是九五以一国之君独揽大权，忽略了对底下臣民的礼貌。这一点是九五要特别注意的。

最后到了上九。履卦的上九很特别，它说：“审视走过的路，考察吉凶祸福，如此返回最为吉祥。”（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这边出现了“最为吉祥”，就是“元吉”。“元吉”在《易经》总共才出现12次，而在上九出现的只有这一次。另外在上六出现“元吉”的是在井卦（第48卦）。

你稍微想一想，64卦里面有32个上九，32个上六，上九元吉的只有履卦，这代表什么？你以礼貌的态度一路走到底，尽了完善的礼节，这个时候你回头审视自己所实践的，考察吉凶祸福，按照这个原则再返回的话就元吉了。怎么返回呢？你回到开头，按照平常的方式，就算在困难里面也能坚持下去，这样一路走来就没有问题，就最为吉祥了。

视履考祥的“祥”有三个用意。首先是“贞祥”，就是吉祥的意思。其次是反面的“en”，就是吉祥的意思。其次是反面的“凶祥”，代表凶事的预兆。最后是“征应”，应验的事情也称为祥。所以古代的用法，一个“祥”字有喜庆的吉祥，也有凶事的凶祥，以及说的话可以应验的祥，三种意思。履卦上九是吉凶双方面都有，你考察之后就会知道该怎么样走路。

整体这六爻看下来，你会发现，其实履卦的六爻非常生动。好像一个人从幼年一路往上走，按照礼的要求去做人处事，最后的结果是元吉。比较特别的是，履卦有三个爻出现“吉”，都是阳爻在柔位，像九二、九四、上九。这代表什么？代表刚柔相济，所以出现了吉。相对于此，初九和九五阳爻在刚位，位置是对的，但初九只有无咎，九五甚至出现了厉（有危险）。表示人不能过于刚强，大家按照礼来互动，需要互相尊重。

这一集，我们把履卦的六爻都说清楚了，了解是谁在踩老虎尾巴，踩了之后为什么六三被咬，九四却没事。下一集我们要对履卦在占卦方面做进一步的举例和说明。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