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美髯丢丑，宋公明不公不明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上一回，我们从官府、江湖和家庭的三个层面，讲解了《水浒传》中展现出来的家国乱象。在这一回，我们将从警匪关系的角度集中揭示《水浒传》中的邪恶世道。
这一回的核心是通过捉拿晁盖，揭示了宋江和朱仝（tong2）与晁盖的“警匪一家”的关系，但捉拿晁盖却是因白日鼠白胜而起，因此，要说晁盖，必须先说白胜。
向官府举报白胜参与作案的，是捕头何涛的赌徒弟弟何清。按照何清的说法，为了凑集赌金，何清曾给一家客栈抄录来往客人的登记簿，其中遇到了晁盖等七人，这伙人却假称姓李，是从濠（hao2）州来的枣贩子。第二天，枣贩子晁盖动身后，何清在去赌博的路上，又遇见了赌徒白胜，担着两个桶，说去村里财主家卖醋。然后就听说了黄泥冈（gang1）上一伙贩枣子的客人，用蒙汗药麻翻了人，劫了生辰纲。因此，何清向捕头哥哥何涛献计：逮住白胜，一审便知。
逮捕白胜的过程有一段特写：当何涛、何清领着公差闯到白胜家，搜出赃银，把白胜绑到衙门时，接连打了三四顿，白胜熬不过，方才招认为首者是晁盖，其余六人不认识。知府便说道：“只拿住晁保正，那六人便有下落。”
在将白胜夫妇收监后，一张捕捉晁盖的法网便撒开了。
白胜生平好赌的行径，实在与好汉的形象相去甚远。但白胜后来却被纳入梁山七十二地煞之一，号称地耗星。那么梁山上与其为伍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便可以知道了。
奇怪的是，被官府捉拿的首犯晁盖晁天王，却被排除在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外！其中的奥妙，我们以后再说。接下来，我们先说官府是如何缉捕晁盖的。
当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公差，去郓（yun4）城县衙，准备捉晁盖并其他六个贼人时，又引出一个人来，此人便是郓城县衙的押司、《水浒传》的主角之一：宋江。
这一回中，作者对宋江的出场有一段亮相式的特写，非等闲之笔墨，需细细品味：
首先，作者对宋江的相貌刻画大有深意。书上说他“眼如丹凤，眉似卧蚕”，这是描写关公的用语；接着又说宋江“双睛点漆，唇方口正”，这是《汉书》中描写奸贼王莽的笔墨。单从面相上看，宋江长着一张忠奸混搭的脸。另外，宋江的“地阁轻盈”，意思是尖尖的小下巴，是福薄短命相；他的“顶平”，是遭灾受穷相；他的“皮肉天仓饱满”，是华而不实相。
其次，作者对宋江的身形刻画也藏有玄机：说宋江“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这是一个不守本分的狠人。说宋江又黑又胖，而且“身躯六尺”，相当于现在一米五左右的个头，全无英雄豪杰的威仪。
再次，作者还用传神之笔对宋江的心胸抱负进行了暗示：说他虽有“扫除四海之心机”，却仅“有养济（ji4）万人之度量”。这意味着宋江虽然也有横行四海之想，但充其量是梁山数万贼众的头儿，不具备人君的气度。另外，作者还提到宋江“上应星魁”，意思是众星之首。这说明不了问题。因为“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丁”。在梁山上成为一帮乌合之众的头目，自然就是“上应星魁”了。
这些描写，为日后宋江的命运和下场埋下了伏笔。
在后面，作者还提到过宋江在家里的孝行和家外的善举，并赢得了“及时雨”和“呼保义”的江湖美名。但是，根据后面展开的故事情节，对照着传统文化中的治国平天下之道，我们不难看出，宋江所为，能笼络江湖人心，却不是圣贤之举。
接下来，围绕着对晁盖的抓捕，公安战线上三位同志的举止耐人寻味：第一个就是宋江，第二个是美髯公朱仝，第三个是插翅虎雷横（heng2）。
首先，当宋江得知何涛来此捉拿晁盖时，吃了一惊，寻思道：“晁盖是我心腹弟兄。他如今犯了弥天之罪，我不救他时，捕获将去，性命便休了。”只这一句，可见国家法度比不上宋江的兄弟私情。
为了救晁盖，宋江说要回家处理家务，让何涛稍等片刻，然后打马火速赶至东溪村，向晁盖告知官府捉拿一事，然后再回来引着何涛向县衙交了抓捕文书。等到县令在宋江的怂恿下，连夜派人去捉拿晁盖时，晁盖早已将打劫的金银财宝做五六担（dan4）装了，做好了先投石碣（jie2）村、后投梁山泊的准备。
从个人的私交来看，宋江此举可谓有仁有义；但从国家法度的角度来看，这叫知法犯法，公然通匪。
第二个值得一提的人物是美髯公朱仝。当知县派遣朱仝和雷横连夜捉拿晁盖时，朱仝却另生一计，让雷横去攻打晁盖前门，自己却去围堵后门。此时晁盖收拾停当，便同吴用等从后门杀出。朱仝等晁盖冲出后，自己挺着刀去赶上晁盖，见左右无人，说出这一番话来：“保正，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人情，被我赚（zuan4）他打你前门，我在后面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闪开条路让你过去。你不可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
此言一出，也令人吃惊不小：朱仝一举一动都活脱脱是关公再世，但在抓捕官府要犯之时，依然免不了徇私情、乱法度！
对晁盖而言，这无异于天大的恩情，因此说道：“深感救命之恩，异日必报！”
后面晁盖对朱仝的报答，就是让朱仝生不如死。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第三个值得一提的人是雷横。雷横虽然也受过晁盖款待，也接受过晁盖的银两，但此时依然追赶，大叫：“休教走了人！”朱仝一边护送晁盖逃离，一边回头叫道：“有三个贼望东小路去了。雷都头，你可急赶。”雷横赶了一回，心内却寻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没来由做甚么恶人。我也有心亦要放他，今已去了，只是不见了人情。”
读到这里，读者才恍然大悟：原来宋江、朱仝和雷横这三位公安局的工作同志，与这帮强贼都是一家人呐！
意料之外的是，雷横也想私放晁盖，但因朱仝抢先，晁盖没能感受到雷横的人情，故雷横有点失落感，这是因为他心窄的缘故，此不多谈。
因为晁盖逃脱，县令又去审问白胜，得知晁盖等人逃至三阮所在的石碣村。于是，县令点起大队人马，伙同捕头何涛，浩浩荡荡杀往石碣村来，要将晁盖等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