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最会生活的老鼠精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听众朋友大家好，我们继续赏析《西游记》。
女妖精里面，老鼠精绝对算是最会生活的一个。
第一个例子应该就是上一回我们讲的那个地下花园。
那可能是皇家花园才有的规格，大家知道拥有这样一个园林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财力、精力、审美力，还意味着衣食无忧之余有大量的精神闲暇，都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后来这个花园，也是唐僧和老鼠精饭后散步、怡情悦心的一个好地方。连唐僧也开了窍，忍不住抒情道：“这苑内花香，枝头果熟……”随后他才提到怎么桃子有青有红这个现象。老鼠精也借机表达了她的重要人生观：“天无阴阳，日月不明，地无阴阳，草木不生，人无阴阳，不分男女，这桃树上果子，向阳处有日色相烘者先熟，故红，背阴处无日者还生，故青。此阴阳之理也。”
这是一座供他们谈恋爱和谈人生的园子，一个天然引人哲思和情思的好地方。

老鼠精本身的资质就很好。首先很美。发盘云髻似堆鸦，身着绿绒花比甲。一对金莲刚半折，十指如同春笋发。团团粉面若银盆，朱唇一似樱桃滑。端端正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喜恰。
这个形象，不仅仅是美得把著名美女嫦娥给比下去，同时还说明她非常注意妆容，那种打扮、气质、气色，全部都需要生活质量作为基础的。你见过一个形象光鲜靓丽的人过着狼狈不堪三餐不继的生活吗？

老鼠精的生活质量，还体现在她的饮食标准上。
她宴请唐僧的那一餐饭，是在整部西游记里非常出名的一餐素菜。原文我们就不照抄了。我们来总结一下她一共准备了一些什么东西。
首先是老鼠精家里的软装，也就是家居打扮、气氛营造这一方面，是“盈门下，绣缠彩结；满庭中，香喷金猊。”有香炉，有彩带，房间里呢，摆着一张黑油垒钿桌，桌上呢，摆着朱漆篾丝盘。
盘子里就是各种食物了。大家也知道，素食嘛，本来花样就不会太多。但是老鼠精就是能尽最大可能地丰富这一场素宴。光是水果一共有多少种？一下子也数不清。我罗列一下：林檎、橄榄、莲肉、葡萄、榛、松、荔枝、龙眼、柿子、胡桃、银杏、金桔、香橙，还有豆腐、面筋、木耳、鲜笋、蘑菇等。这几样是素菜常见菜，倒也没有提到是怎么制作的。
关于蔬菜，还有两种做法。石花菜和黄花菜，是用清油煎炒；扁豆角和豇豆角，是用熟酱调成，大概就是类似于红烧那样的做法。
接下去还有一些，比如王瓜、瓠子，白果、蔓菁、茄子，冬瓜，这几个是属于块茎类食物。也没有提到具体做法。
提到具体做法的是什么？是芋头。煨得烂烂的，然后用糖拌着。把萝卜用水也煮得软软的，然后用醋浇上。
这一餐素食的特别是什么？特点是精致。能储存这么多的食材，就是极大的丰盛，做法上也可圈可点。

这里还没有说到这餐饭所用的水呢。
这个水是老鼠精让两个小妖到山间打回来的。
当时这两个小妖遇到了猪八戒，猪八戒变做一个黑胖和尚采访他们：“你们打水怎的？”两个女妖道：“我家老夫人今夜里摄了一个唐僧在洞内，要管待他，我洞中水不干净，差我两个来此打这阴阳交媾的好水……”
这里面有些信息点。为什么洞中的水不干净？是不是因为地下水的水质不好呢？很可能是因为地下水没有见天光，所以不属于阴阳交媾的好水。只有一半在地下一半在阳光下的水才属于阴阳交媾的好水。
水如此洁净，食材如此丰富，取经路上其它的女妖怎么可能与老鼠精相比呢，可以对比一下，蝎子精当时，把唐僧拐到琵琶洞里，素宴也只有邓沙馅馍馍。

一直称她为老鼠精，似乎很不风雅。其实她有几个名字。有哪吒三太子的话说，他有三个名字。他的本身出处，唤做金鼻白毛老鼠精；因偷香花宝烛，改名唤做半截观音；如今饶他下界，又改了，唤做地涌夫人是也。
半截观音，老鼠精的出场方式也可以看到这个名字的来历，当时，唐僧穿过千年柏，隔起万年松，附葛攀藤，近前视之，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女子，上半截使葛滕绑在树上，下半截埋在土里。可不就半截半截的么。
至于地涌夫人，从字面的意思看，就是从地里像水一般的涌出一个夫人来。这个名字也可以从她的出场方式中体现出来。当时孙悟空能看到林南下有一股子黑气，骨都都的冒将上来。那种冒出来的方式正是“地涌”，也正因为是从地里冒出上来的，所以才半截在树上，半截在土里。
老鼠精那么精致的生活，配得起这两个风雅的名号。
在常人眼里生活暗无天日的老鼠，在《西游记》里有了一次颇为惊艳的亮相。我认为这是作者想象力的表现，作者对于日常生活，其实是一直保有浓厚的兴趣与好奇的。
好，感谢大家的收听，我们下回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