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德行篇（10）

31 庾公乘马有的卢，或语令卖去，庾云：“卖之必有买者，即复害其主。宁可不安己而移于他人哉？昔孙叔敖杀两头蛇以为后人，古之美谈。效之，不亦达乎？”

【译文】

庾亮骑乘的马中有一匹叫做的卢，相传是一种会妨主人的凶马。有人就建议他把这匹马卖出去。庾公说：“卖它，必然会有买的人，那就又会伤害它的主人。难道能够把危害自己安全的东西转移给别人吗？从前孙叔敖杀死了两头蛇，是为了不让后面走来的人看见，这在古代传为美谈。我效仿他，不也是通达事理吗？”

【注释】

庾公指的是庾亮。庾亮字元规，颍川鄢陵人，是东晋名臣。他的妹妹是明帝的皇后。庾亮是个美男子，身材也很好，善玄理，为人严肃庄重。历元帝、明帝、成帝三朝，官至中书令、征西大将军，执朝政，握军权，显赫一时。

孙叔敖是春秋时楚国人。孙叔敖小时候，曾在道路上遇到两头蛇，杀掉后埋了。回家，向母亲哭诉：“听说看见两头蛇的人，必死。今天我看见两头蛇了。”母问：“蛇现在在哪里？”回答说：“我恐怕后面过来的人看见，杀掉埋了。”母曰：“这是积阴德，必有阳报，你没有后忧。”后来孙叔敖果然发迹，为楚国令尹，掌军政大权。 

32 阮光禄在剡（shàn），曾有好车，借者无不皆给。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阮后闻之，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焚之。

【译文】

阮裕在剡县这个地方时，曾经有一辆很好的车子，凡是来借车的没有不借给的。有一次，一个人要安葬母亲，想要借车而不敢张口。阮裕后来听说了，叹息道：“我有车，却使人不敢来借，还要这车作什么用？”于是把车烧了。

【注释】

阮裕字思旷，东晋陈留尉氏人，是阮籍的族弟。以爽快无私著称。阮裕曾被朝廷征为金紫光禄大夫，故称阮光禄。 

33 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著青布绔，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译文】

谢奕作剡县令时，有个老翁犯了法，谢奕就命其狂饮烈酒来进行惩罚，竟至喝到大醉还不让停止。当时只有七八岁的太傅，穿着黑布裤，在哥哥谢奕膝边坐着，劝道：“阿哥，老翁可怜，怎能整治到这地步！”谢奕于是脸色缓和下来，说：“阿弟想放他走吗？”于是把老翁放了。

【注释】

谢奕字无奕，东晋陈郡阳夏人，性格粗暴骄横。早年任剡县县令，官至安西将军、豫州刺史。

这里的太傅指的是谢安。谢安字安石，是名士谢尚的堂弟。年少时就以清谈知名，长期隐居于会稽郡山阴县之东山，屡次拒绝朝廷的征召和任命。直至中年东山再起，走入仕途，累迁太保，录尚书事，政绩卓著。影响最大的，一是挫败桓温的篡位企图；一是在淝水之战中以少胜多，击溃前秦苻坚的进攻，为东晋边境赢得数十年的安定。死后获赠太傅、庐陵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