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德行篇（9）

28 邓攸始避难，于道中弃己子，全弟子。既过江，取一妾，甚宠爱。历年后，讯其所由，妾具说是北人遭乱，忆父母姓名，乃攸之甥也。攸素有德业，言行无玷，闻之哀恨终身，遂不复畜妾。

【译文】

邓攸避难之初，在路上丢弃了自己儿子，保全了弟弟的孩子。过江之后，娶了一妾，特别宠爱她。一年之后，讯问她的来历，妾陈说是江北人，遭遇战乱逃亡至此，回忆起父母姓名，原来竟是自己的外甥女。邓攸一向有道德操守，言行没有污点。听了她的话，伤心悔恨终生，于是不再娶妾。

【注释】

邓攸字伯道，平阳襄陵人。幼年丧父母及祖母，居丧九年，以孝致称。清和平简，贞正寡欲。在永嘉之乱中，被石勒抓获，在逃走的路上，车毁牛马被盗，步行艰难，为保全弟之遗孤绥，丢弃了自己的儿子。 

29 王长豫为人谨顺，事亲尽色养之孝。丞相见长豫辄喜，见敬豫辄嗔。长豫与丞相语，恒以慎密为端。丞相还台，及行，未尝不送至车后。恒与曹夫人并当箱箧（qiè）。长豫亡后，丞相还台，登车后，哭至台门；曹夫人作簏（lù），封而不忍开。

【译文】

王长豫为人谨慎和顺，事奉双亲承顺颜色，孝养尽心。丞相王导看见长子长豫就高兴，看见次子敬豫就生气。长豫与丞相谈话，总是以谨慎严密为原则。丞相返回尚书省，临走，从来没有不送到车后的。他经常和曹夫人一起收拾东西整理箱子。长豫死后，丞相回尚书省，登车后，一直哭到禁城城门；曹夫人整理箱笼，箱子封着不忍打开。

【注释】

王悦字长豫，是丞相王导的长子。官至中书侍郎，可惜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

色养：指承顺父母颜色，孝敬侍奉父母。

王恬字敬豫，是王导的次子。他小时候卓荦（luò）不羁，疾学尚武，不被父亲王导看重。官至中军将军、会稽内史。多才艺，善隶书，与济阳江虨（bīn）一起，以善于下棋闻名。

那时候朝廷中的禁省为台，禁城为台城，禁城门为台门。尚书、御史、谒（yè）者统称三台。正文中的台是指中台，也就是尚书省。 

30 桓常侍闻人道深公者，辄曰：“此公既有宿名，加先达知称，又与先人至交，不宜说之。”

【译文】

常侍桓彝听见有人议论深公竺法深时，就说：“这位先生本来已有名声，加之前辈名达知遇推举，声望更高，又和先人是最要好的朋友，不应该议论他。”

【注释】

桓彝字茂伦，东晋谯国人，出身世族，汉五更桓荣九世孙。他的父亲桓颖，名声很高。晋明帝讨伐王敦时，命桓彝为散骑常侍。因平叛有功封为万宁县男。后为宣城内史，颇有政绩。后来在参与讨伐苏峻的叛乱中，被叛将杀害。

深公：指东晋的著名僧人竺法深。俗家姓王。永嘉之乱时，渡江居京城。与王导、庾亮等社会上层诸名流交游，有德望，被尊称为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