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 0507 钟离山下

老者接过石伢子手中的匕首，熟练地在狼头笔尖一划，几个呼吸间便将一张狼皮趴下。其狼牙、狼爪都被老者收下。那红珠乃是赤火狼王修炼千年的妖丹，也被老者装在一个玉盒中。他准备把这东西留着，给孙儿冲关时使用。

　　一个时辰后，老者与少年走出了密林。

　　密林外，天空中密密飘着雨丝。老者撑着一把油布伞，与少年看向大海。大海汹涌起伏，不时有浪潮涌上滩头，留下一堆堆冰块。

　　一走出密林，四周温度骤降。少年裹紧衣衫，道：“阿公，从石伢子出生，这寒雨就一直下个不停。究竟要何年何月，这雨才会停呢？石伢子好想看看，太阳是什么样子！”

　　老者脸色阴沉，叹息一声，道：“这寒雨已经下了一百年了！这百年寒雨，逼得我们无家可归，逼得我们背井离乡！”

　　少年道：“阿公，您曾经说我们的故乡是在钟离山下。那钟离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老者看看苍天。天阴沉沉一片，不时有雷电轰鸣。在遥远的南方天穹，有一处地方漆黑如墨。

　　老者一指南天，道：“我们的故乡便在那块黑云之下。”

　　老者遥望南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南荒，钟离山脉。整个钟离山极长极大，老者作为黑角鹿族的族长，在千年前有幸受邀前往钟离山巅谒见神王老祖。以他地仙初期日行十万里的遁速，也足足飞了大半年。至于最远的红尾鹿族族长则飞了一年多。

　　当听红尾鹿族族长说起，在更远处还生活着虎人族、豹人族、狼人族等等数十百种兽人族时，所有的地仙族长全都震惊了。

　　老者看向少年，眼神中满是骄傲，道：“我鹿族乃是钟离山最强部族，不单有两位神王老祖，麾下的神将大人足有近百人。前些日子欺负我们的那些家伙，即便遇上最弱的神将大人，也只能落荒而逃！”

　　少年满脸兴奋，对老者所述颇为向往。

　　只是，从三百年前那一天开始，一切的美好便划上了句号，钟离山万千兽人部落从此被噩梦缠绕。

　　那一天，老者正带着族人围捕一只巨大熊妖。眼看熊妖就要落入陷阱，忽然，天地间剧烈震荡，随即，刺目光华散射四方。老者正与熊妖搏斗，熊妖仰天嘶吼，忽然就全身浴血，将老者压在身下。

　　老者费尽气力方才将熊妖掀翻，待起身时，他骇然见到跟随他的十多名村人，双眼竟都变成了血窟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者也算久经风波，急忙施救，可是，任他如何运送法力，喂下草药，也无法救醒村人。他心慌意乱踉跄回到村中，却发现村中也横七竖八倒下许多村人。所有倒下的人都是双目流血而死。

　　老者冲回家中，看到儿子、儿媳正在屋中熬制草药膏汁，这才长舒一口气。

　　老者立刻吹响号角。活着的族人渐渐汇聚。所有人都满脸悲戚，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丧命。老者粗粗统计了一下，就在刚才天地巨震，光华闪耀时，足足有三分之二的村人丧命！

　　除了一些老弱妇孺，原本足有上万人的村寨，只剩下百余位青壮年。

　　事后，山巅派出神将下来调查。他告诉老者，那刺目光华十分强大，只要双目自视，地仙以下族人的神魂瞬间便会被击溃。

　　老者含着泪，带领大家将村人的尸体掩埋。只是，村人坟墓上的泥土尚未干透，从山巅便传来又一个噩耗。

　　鹿人族神王老祖归天了！

　　所有族人全部向山巅跪拜，大家泪水四溢，心中满是惊恐。神王老祖已活了百万年。从他们出生，到他们去世，万千鹿人早就习惯了向神王老祖祈祷、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他们心中，自家老祖比天还要大。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神王老祖竟然会死！

　　继任的鹿人族大族长宣布，所有鹿人都要为神王老祖服丧三年。

　　只是，三年服丧期未满，灾难再次降临。

　　那次天地巨震、邪光现世之后，高高天穹之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深洞。最开始，大家惊恐万分，可是，第一天过去，第一个月过去，第一年过去……竟然都没事。就在大家习惯了那黑洞时，忽然从黑漆漆洞中划落万千流火。

　　多数的流火都在划落中燃尽，但还有不少流火坠落到地面。一颗鸟蛋般大的流火，便能将一位神仙境的鹿人击杀。

　　开始几日，大家还满心欢喜，坐看流星雨。可是，流火没日没夜下着，渐渐的，流火还越来越大，从一颗小石子渐渐变成一个小山丘。

　　巨大流火轰轰坠落，大家心中再无美丽可言，有的只是恐惧，死亡的恐惧。

　　大族长召集所有神将在钟离山布下大阵。黑角鹿族在钟离山山腰，尚在大阵光罩保护之下。山脚下那些低阶鹿族可就惨了。除了不到一成人挤入了法阵光罩，九成的人都被流火轰杀。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流火雨会下那么久，不是一个月，不是一年，甚至不是十年，而是一百年。

　　一百年的流火雨将钟离山上的一切都炸毁，都轰烂。到后来，老者不得不带着仅存的千余族人离开家园，到山巅躲避。

　　山巅那里，还有昔日神王老祖布下的超强法阵。只是，没有了土地，就没有了妖兽，没有了妖兽，就没有了生活来源。老者一家还会熬制草药，其他的族人可就惨了，一个个只得卖身为奴，活得不如狗。

　　一百年后的某一天，大家忽然发现流火雨消失了。整个钟离山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手舞足蹈，所有人都纵情欢歌。大族长心中大好，召集所有族长，大摆筵席，庆祝天灾过去。宴席上，大族长宣布减免大家一年的供奉。所有族人都激动万分。

　　大约就是在那一晚，石伢子出现在他母亲腹中。

　　可是，噩梦并没有结束。欢庆会结束的第二天，大家打开门窗，忽然发现门窗外积了厚厚的灰尘，仿佛一两个月无人打扫一般。

　　一些爱美的鹿人女子立刻发现，空气中仙灵气息少了，莫名多了一种黑色粉尘。

　　不过，大家并不在意。毕竟大家又可以自由外出。百年过去，钟离山上的妖兽少了许多，但总还有一些。另外，山林下还有一些珍惜矿藏，若是能挖到一些充满仙灵气息的晶石，那就更了不得了。

　　老者带着儿子、怀孕的儿媳以及一些族人，又回到了山腰村寨。那一天，老者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努力，让即将出世的孙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