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卖刀杀人，忠良之后已成兽？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喜马拉雅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我们今天继续进行传世名著《水浒传》第十二回的解读。
上回说道，王伦下令，林冲要在三天之内下山杀一个人，才可以在山上入伙。结果第一天无人经过，林冲空手而归。第二天有三百客商成群结队经过，人多势众，林冲不敢动手，又空手而归。第三天等至天晚，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担着一担财帛经过，林冲跳出，举刀便杀，挑担者“阿也”一声，转身逃走，只抢得一担财帛。不过，林冲正要将财帛挑回山复命时，不想又跳出一个青面汉子，手仗朴刀，与林冲斗成一团，不分胜负。
书中交代，此人是青面兽杨志，大宋忠臣杨令公之后。
一提杨令公，我们就会想起世代忠良的杨家将。那么，杨志既然是令公之后，是否依然保持着忠烈之风？这个问题在后面有集中展示，我们暂且按下不表。先说一下王伦的令人费解的做派。
王伦虽然读过书，但为人处世却呈现出心胸狭隘的倾向。一方面，看到林冲上山投奔后，他担心林冲太出众，会抢了他的风头，所以千方百计赶林冲下山，后来不得已，又想出了三天之内杀一人才能入伙的损招，结果杀出了另一个不好惹的刺头儿——杨志。不料，王伦见到杨志后，却热情地邀请杨志上山入伙，可能王伦想利用杨志制衡林冲。但是，这样的话，就显出了王伦的见识短浅之处：林冲想上山入伙，王伦百般阻拦；而杨志不想入伙，王伦却百般邀请，这难免令人诟病。退一步说，如果让杨志入了伙，岂能不让林冲入伙？林冲一人入伙，王伦尚且担心被林冲压了他和杜迁宋万的风头，那么如果让林冲和杨志都上山入伙，两人一旦联手，王伦岂不是连吃饭的地方都没了？所以，通过王伦的这些打算，足以看出王伦见识短浅，让这样的白痴去考科举，能及第就奇怪了。难怪王伦折腾了大半辈子，始终是一个不第秀才。
另一方面，作为山寨头领，应该言出必行。王伦开始给林冲规定的任务是：三天之内杀掉一个人，才能在山寨入伙。结果林冲磨磨蹭蹭，三天没杀掉一个人，没有完成王头领交代的任务，结果王伦却不情愿地让他入伙了，这与令出如山的山寨规矩是相违背的，而王伦邀请杨志入伙，却不需要下山杀人，一样的情形，两般对待，林冲被惹出了满腔怒火。另外，林冲入伙后，王伦又违反了“先来后到、论资排辈”的江湖潜规则，让林冲坐了第四位，居于朱贵之上。这必定引起朱贵的不满。所以，后来林冲火倂王伦之时，朱贵立刻响应，是有原因的。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王伦就是一个既没人伦、也没智商的糊涂蛋，后来被林冲一刀捅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冲在梁山安顿好之后，书中有一句话耐人寻味：“从此，五个好汉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这意味着，林冲已经完全放下了八十万禁军教头的身段，身不由己地沦落成杀人劫财的犯罪分子了。
接下来，我们将说一下这一回的高潮：杨志卖刀的故事。
杨志入汴京城，原为去枢密院谋求补殿司府制使的差事，结果变成了一段伤心欲绝的故事。按照书中的描写，杨志用担内的金银财物“买上告下”，直到把“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引去见殿帅高太尉”。那高俅因杨志从前失陷花石纲，批倒文书，不予委用，且把杨志赶出了殿司府。
杨志钱财使尽，求职落空，衣食无着，只好把祖传的宝刀卖做盘缠，然后投奔别处安身。
不巧，杨志卖刀之时，忽然听到市民大喊：“大虫来了！”杨志看时，只见“远远地黑凛凛一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攧撞将来”。这个所谓的“大虫”，就是“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的京师泼皮破落户：没毛大虫牛二。
果然，牛二抢到杨志面前，由看刀、试刀变成买刀，因为没钱又变成抢刀，先是“紧揪住杨志”，然后挥拳便打。杨志性起，望牛二脖子根上一刀捅个正着，牛二扑地倒了。杨志赶上去，又朝牛二胸脯上又连捅两刀，致使牛二“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这一段杨志杀牛二的描写精彩刺激，杨志也被当成了为民除害的英雄而广为津津乐道。但是有几处细节不可忽视：第一，牛二买刀时，已经是酒醉之人，而杨志与醉鬼计较，已属不明智。第二，牛二醉后撒泼抢刀，罪不至死。且以杨志的身手武功，一巴掌把牛二拍在地下，或者揍得他满地找门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杨志性起之后，唰唰唰三刀，把牛二捅死，属于过失杀人，作为担任过官职的国家公务人员，特别又是杨家之后，这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作者要塑造青面兽杨志的形象？常言道：“言有宗，事有主。”《水浒传》小说的每一个人物的塑造，都要合于家国崩坏、人心不古的主旨。虽然“青面兽”绰号与杨志脸上的青痣有关，但在中国的城隍庙文化中，地狱小鬼的脸才是青色的，所以“青面”带有鬼脸的文化内涵。另外，凶暴无礼、恣意妄为的人才形同禽兽，所以“兽”就是“不是人”的意思。
因此，通过杨志的卖刀杀人，作者想表明，在家国崩坏、礼乐倾颓的世道上，即便是世代忠良、满门英烈之后，也会变成“鬼面兽心”之狂魔，这的确是振聋发聩的社会悲剧。
万幸的是，因为杨志主动到官府自首，且有众邻舍作证，杨志虽被投于死囚牢中，却无性命之忧。在下一回，杨志的命运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转。
本回先到这里，感谢大家收听，下回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