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张铁林：《红楼梦》也跟着《水浒》说黑话？

撰稿：许静波

演播：张铁林

本集故事中，胖大和尚鲁智深在刘太公庄里假扮刘小姐，用两个钵大的拳头跟小霸王周通好好讲了一番道理。挨了教训的周通跑回山去找打虎将李忠帮忙。李忠是个实在人，兄弟做事儿虽然荒唐但是也要为他两肋插个刀，结果就下山找场子去了。想不到见了竟然是旧相识。于是便和鲁智深两相见礼，躬身下拜。
说到这里，书中忽然插了一句话，“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做剪拂，此乃吉利的字样。”而后文鲁智深赤松林路遇九纹龙史进，双方下拜的时候，也用了“剪拂”的说法。
不过，《水浒》书里这么就这么简单地一句话，并没有完全解释清楚。“下拜”怎么就不吉利了？“剪拂”怎么就成下拜的黑话了？这真是说书人少讲一句话，讲书人多费半天嘴。其实所谓的“剪拂”是从抢劫行为“剪径”引申而来的。
自古路上的强人，那都是占据险恶要道，勒索过往商客。他们基本都在小路，也就是所谓的“径”上作买卖。有看官问了，为什么是小路？
首先，大路上抢，他得有这个本事。大路他能去得，人家官军也能去得，几个剪径毛贼，真有本事对抗官军？其次，倘若真有那本事在大路上拦路，而且官军也无可奈何，那就不是蟊贼或者强盗了，而是具有独立性的军阀。
而抢劫，就像是把人家走的路径给拦腰剪断，所以也就有了“剪径”的别称。至于“下拜”不吉利，那是玩的谐音梗，下拜的拜与失败的败同音，当然听起来晦气，最好避而远之。类似的情况就像以前人家门前不种桑树，因为桑树的桑与死了人办丧事的丧同音，送礼不能给人家送钟表，否则一听送钟，这不是咒人家死么！当然蝙蝠在古代被画上了吉祥画，也不过是因为名字和福气的福同音而已。
而剪拂的拂则是一个动作，下拜要弯腰，就像是拂尘往下一甩，或者风拂过草矮了半截的样子。和前面的剪字结合在一起，意思就是俩贼兄弟干的都是半路劫人钱财的买卖，既然碰上了，同行之间，还是要讲个和气，那就大家彼此弯腰，就当见礼了。这就是剪拂。
话说《水浒》这本书中的江湖黑话可不少，剪拂之外，还有“相脚头”，史进史大郎在大树下乘凉的时候，逮住一个抓兔子的猎户李吉，就问他，“你是不是来相脚头的”？这个“相脚头”指的就是在贼人在下手前先勘察下地形，安排行动路线的意思，按照今天说法，那就是“踩盘子”。
那为什么会有江湖黑话的存在呢？
这主要是为了保密的需要，传统社会各行各业开发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整套黑话隐语体系。最典型的就是江湖帮派的切口，《鹿鼎记》里，只要有人听到“地振高冈，一脉溪水千古秀”后，立马对一句“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那就没跑了，绝对是天地会里的兄弟！熟悉这些黑话，行走江湖自然是非常便利。可要是不懂的话，就算俩人站在你面前商量怎么把你卖了，你也笑呵呵得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除了江湖黑话之外，其他行业也有自己的隐语，比如著名的苏州码子，就是江南商人们发明出来的记账密码。这样账本就算丢失了，外人也看不懂。英剧《神探夏洛克》里面就有人用苏州码子当暗号的情节。
当然，把一个耳熟能详的词换个说法，也不一定是为了保密的需要，有的是为了听起来更加雅致，比如把月亮比作蟾宫，把头发比作青丝，把姑娘们走路好看比作步步生莲；也有的是一种不可说的禁忌，那个词不好听，咱们得反着说，最典型的就是《红楼梦》里着火不说着火，人家说得是“走水”。
不过，不可说的禁忌，也不一定是这个词不好听。在中国古代有门学问叫做“避讳”。对于皇帝和自己至亲的名字需要避开，不能说到。一定要说，那就得改词了。比如柳宗元《捕蛇者说》谈到永州人为了躲避苛捐杂税宁愿冒险去抓毒蛇，这事儿太惨了，应该让“观民风者得焉”，结果因为冲了李世民的名字，就必须把观民风，改成观人风。说到这一点，宋朝的皇帝做得还是不错的，登基以后就改名，改成不常用的生僻词，这样老百姓一般用不到，也就没那么多避讳的麻烦了。
当然，有秘密的地方就会有泄密，藏得再深的江湖黑话，都有可能人尽皆知。

明星小贴士：
本回书中有个丘小乙，后面还会有个燕青燕小乙，这是因为在宋代，年轻男性排行第一者的，都俗称为小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