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 0461 视野辽阔

魏伯阳道：“有句话叫做‘井蛙不可以语于海也，夏虫不可语冰也’，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孙悟空随口道：“此话老孙也曾听闻，大体是说一些人受到眼界局限，对一些事情看不透，想不明。”

　　魏伯阳微笑点头，道：“不同的人处于不同的位置，对事情的看法也有不同。比如，对于我仙族寻常弟子，他们对东荒极为痛恨，视之为妖魔，称望月族为夜魔族，对那些蛮兵蛮将恨不得食肉寝皮。悟空，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孙悟空道：“东荒蛮族屡屡攻侵我东洲地界，杀戮我无数仙凡子民，历代以来无数仙族子民都被望月族屠戮。久而久之，仇恨已然刻骨铭心，大家自然深恨望月族，故称其为夜魔族。”

　　魏伯阳道：“那你对望月族如何评价呢？”

　　孙悟空微微一怔，随即道：“我在东荒也呆了小半年，说实话，他们望月族与我等仙族一样，都努力求生，都厌恶战争。只是，两族之间自古以来便频繁大战，双方仇恨已然不可化解。老孙身为仙族一份子，自然要维护仙族利益，希望将入侵的三荒异族统统击退！”

　　魏伯阳一笑，道：“若是老夫告诉你，论起血缘，你与望月族更近，你相信吗？”

　　孙悟空面色一变，道：“魏天尊，您此话是何意？”

　　魏伯阳摆手道：“悟空，老夫没有恶意。你出身妖族，后来才修成仙道，受了仙箓，成了仙族。此事不假吧。”

　　孙悟空迟疑地看着魏伯阳，微微点头。

　　魏伯阳道：“多年前老夫委任你为大圣军主帅之时，曾与你讲过这四荒妖族的起源。那时，老夫曾道，四大部洲妖族祖先，乃是太古仙门弟子。四荒妖族祖先，则是太古神族后裔。这点，悟空你应该还记得吧。”

　　孙悟空道：“自然记得！“随即，他倒吸一口冷气，道：”莫非……当日魏天尊是哄我？”

　　魏伯阳哈哈一笑，道：“悟空你多心了，老夫怎会哄你。只是，当日老夫的话只是说了一半。四大部洲妖族之祖是太古仙族子弟不假，不过，若是继续向前追溯，那些仙族子弟其实本是神族后裔。”

　　见孙悟空依然不解，魏伯阳道：“太古仙神之战持续何止千万年。这漫长时间之中，仙神二族多有子弟被掳。这些人或者被杀戮，或者拘禁，或者叛了本族，摇身一变，也成了所谓仙族或神族。不过，在真正的仙族或神族心中，对于这些背叛本族之辈，始终有些看不起。总之，万千妖族归根究底，都是神族后裔，人族才是仙族嫡系。这也是如今水元界四大部洲仙族对于万千妖族始终歧视、打压的真正原因。”

孙悟空脸色煞白。如此说来，他努力维护仙族，岂不是背叛祖宗？

　　孙悟空猛然想起月神“临终前”惆怅的眼神，以及她的喃喃低语：“你乃真神之体，为何却助那仙族？”

　　得到天庭仙箓之前，孙悟空在花果山为王，无忧无虑，只想着逍遥自在，快活度日。后来，受了仙箓，成了齐天大圣，孙悟空便认定自己是仙人，将一切妖怪视为仇敌，不分善恶一律屠灭。成佛之后，孙悟空慈悲之心大起，渐渐明白，仙中也有罪恶，妖中也有良善。因此，两千年来，他极少杀生，便是对敌人也都努力留下余地。

　　不过，出于齐天大圣的骄傲，出于对仙族的认同，这五六百年来，他在巡查东海时一旦遇见了望月族军卒，那还是毫不客气下令击杀。

　　战争没有客气可讲，战争就是你死我亡。你若心存善念，那下一刻便会被对方杀死。

　　只是，魏伯阳如今一番话，却将孙悟空信仰的根基深深撼动。

　　若孙悟空乃是神族后裔，与望月族才是同宗，那以往的种种战功，都将成为不可饶恕的罪孽。

　　见到孙悟空脸色发白，魏伯阳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他笑笑道：“悟空，不必忧心！你与其他人不同。不出意外的话，你会证道天尊，成为我辈中人。因此，你在看待这三荒之战时，也需要有亿万生灵所不具有的大视野！”

　　孙悟空迟疑道：“什么大视野？”

　　魏伯阳道：“在四大部洲万千仙凡看来，仙神人妖势不两立，见之必定生死相斗。其实，仙神妖魔人鬼六大种族都是天地宇宙中同样的生灵。他们起源各有不同，能力或有高下，最终的归宿都一样——只要未证大道，最终都会归于轮回。这归于轮回，并不是说，神族死后就转生为神族，仙族死后转身还是仙族，而是要经历六道轮回，造化随机衍化。换言之，你孙悟空今生是仙族，前世可能是神族，再前一世可能是魔族，更前一世可能又是仙族。六族之中，只要修成天尊，便会明悟前世今生。如此一来，今生是哪一族还重要吗？”

　　孙悟空有些懵了。

　　魏伯阳一笑，道：“其次，功名富贵皆浮云，长生大道关性命。老夫知道你刚才一问是何意。没错，这三荒之战的胜负，对于如来与我都非常重要。若是在如来主导之下，三荒彻底臣服，如来便可坐稳那代理界主的位置。”他笑容一敛，道：“若我师尊进阶失败，他更有机会去掉代理二字。若是三荒之战由老夫主导，或者说，老夫的功劳大过如来，那老夫便有机会取代如来，成为此界代理界主。”

　　对于魏伯阳的回答，孙悟空并不像此前那么吃惊。类似的猜测，他早与猪八戒、沙僧、陈关保几人私下议论过。

　　魏伯阳道：“其实，老夫对于那什么代理界主并不在意。老夫在意的，是得到这个位子后可以掌控的庞大资源，以及进入三清宝境的资格。”

　　孙悟空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低头不语。

　　魏伯阳道：“悟空，老夫知道你对这些争名夺利之事很是不屑。不过，你也曾在天庭任职，知道权位的贵重。否则，取经路上你为何逢人便说，你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呢？”

　　孙悟空不禁有些脸红。魏伯阳道：“老夫全无嘲笑你的意思。适当的权位，既可以给你我带来相应的尊严，更可以带来相应的利益。在老夫看来，富贵功名都是过眼云烟，唯有自身的修为才是性命所在。这一点，想必你师兄广微子也曾告诉你吧。”

　　孙悟空点点头，便是樵夫不说，他对此也有很深感触。要想在这争斗不休、弱肉强食的仙界存活，就必须不断提高自己的实力与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