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孟凡君：鲁莽开打，提辖究竟提携谁？

撰稿：孟凡君

演播：周健

喜马拉雅的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孟凡君。我们今天继续进行传世名著《水浒传》第三回的解读。
正如题目所示，这一回有两个热闹故事：一个是史进沦为亡命徒的故事，另一个是鲁智深肉铺揍人的故事。
上回“大闹史家村”的故事，通过九纹龙史进称霸史家村，又引出了三个占据少华山的强人：一个是神机军师朱武，一个是跳涧虎陈达，另一个是白花蛇杨春。仅凭“打家劫舍”四字，刻画出这帮强人的“扰民”行径。
这一回史进夜走华阴，又引出了两个人物：一个是花和尚鲁智深，另一个是打虎将李忠。
至此，梁山一百单八将，已经出现了六位。
从上回的“大闹史家村”和这一回的“夜走华阴县”，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史进在村中发号施令，俨然一霸，足见其豪横；在对阵中将陈达生擒马下，足见其骁勇；但未能识破朱武的苦肉计，后又不避“通匪”之嫌，跟三人过从甚密，最后惊动官府捉拿，足见其憨直。“虽无本事，广有谋略”的朱武成功诱骗史进上当，足见其狡诈。陈达一语不合，便要厮杀，足见其凶悍。杨春做事，工于算计，足见其油滑。猎户李吉见利忘义，为贪官府的三千贯赏金而告发自己的乡亲史进，足见其贪鄙。庄客李四，贪酒误事，丢失书信不敢言，而撒谎欺瞒史进，终而招来官军缉拿，足见其无耻。

细细琢磨下来，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特别是这些所谓的英雄好汉，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品行有亏之人。作者通过这样的描写，勾画出一幅江河日下、人心不古的乱世家国图。
史进的故事，既是乱世家国图的浓重一笔，又为这一回的主角——鲁达的出场作以铺垫。
不管在金圣叹评语中，还是当今的影视剧中，花和尚鲁智深都是大仁大义英雄汉。但是，通过在第一回“洪太尉误走妖魔”中的暗示，鲁智深作为梁山一份子，恐怕也难脱“神佛其面、妖魔其心”的魔咒。接下来，我们就在原著中寻找答案——
在原著中，作者通过对鲁达“大踏步”入茶坊的动作描写，和“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的相貌描写，一个顶天立地大丈夫的形象跃然纸上了。
原著中对鲁达的形象刻画，体现在下面的四个特写中——
特写一：见史进
鲁达闻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与他施礼。当他确知面前的这位就是史家村九纹龙史进时，便说：“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客观地说，史进结交少华山强人，后又打退官兵拘捕，为免遭官府缉拿而亡命天涯，早已背上了一个“不法分子”的恶名，而鲁达身为军官，依然与其相交，这就视国家法度如无物了。在小说中，我们感觉到两个刺儿头碰在一块，煞是好看，但是在当今的现实社会中，如果一个军官公然和一个通缉犯“挽了胳膊”同行，不知现代人作何感想？
特写二：见李忠
鲁达与史进去吃酒的途中，遇见了一个使枪棒卖药的，原来是史进的师父打虎将李忠”。鲁达一听是史进的师父，便邀请同去喝酒，又听李忠磨磨唧唧地说卖了膏药多赚点钱再去。鲁达便不耐烦起来，一边把那看的人一推一跤，一边焦躁地骂道：“这厮们挟着屁眼撒开，不去的洒家便打。”众人一哄而散。李忠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同去。
这段描写很有意趣。中国古代有尊亲敬师的传统。友之亲，亦尊之；友之师，亦敬之。鲁达虽然知道李忠是史进的师父，但言行举止间，根本没有半点的敬意，可见鲁达此处行止有亏。后来鲁达出钱帮助金老儿时，也让李忠拿钱。见李忠摸了半天，只摸出二两银子，鲁达嫌少，不客气地说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便把银子“丢还给了李忠”。一个敢说敢丢，另一个就涎着脸敢收。这一对活宝后来都成了梁山好汉。细思之下，其中韵味无穷。
特写三：见金老儿和金翠莲
正当鲁达在酒席上于史进师徒“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之时，听见隔壁有人啼哭，“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当他听“不搽脂粉也风流”的金翠莲说她被一个姓郑的屠户耍赖骗婚时，不觉大怒：“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土豪骗婚固然可恶，但鲁达第一反应却是“打死那厮”，感觉有点过分。然而，读到下一个特写，我们才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特写四：打镇关西
鲁达拳打镇关西的描写，是这一回的高潮，读来令人热血沸腾。我们往往认为鲁达打镇关西是为民除害，但细读之下，才知并非如此。原著中写的是，鲁达踢翻了郑屠户，又一脚踏住胸脯，说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然后一拳打在鼻子上，打得这个猪肉店老板严重破相了。
通过上面的描写，我们看到，为什么鲁达一听“镇关西”就大怒？因为他才是“镇关西”，这个卖肉的也叫“镇关西”抢了他的名头，他才咽不下这口气，先打死他再说。而金翠莲的遭遇，只是他动手行凶的一个借口而已。
总之，在这一回中，除了史进夜走华阴县的铺垫外，作者浓墨重彩，刻画了鲁达的人物形象：第一、作为军官，见到逃犯史进就公然挽着胳膊去喝酒，足见其目无国家法度。第二、见到史进的师父呼来喝去，全无敬师之意，足见其修养粗疏。第三，对众人动辄打骂，一掌把店小二打得口中吐血，再一拳打掉两颗门牙，把民众吓成了避猫鼠，足见其为人凶悍粗野，全无爱民之心。第四、去茶坊、酒店概不付钱，充其量说一句“茶钱洒家自还你”或“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但从未见有还钱的描写，而且一旦动怒，先把店家的碗碟摔到地上再说，店家竟然不敢报警，只能忍气吞声。通过此类描写可看出，黑社会大哥的形象俨然矣。第五，在打死镇关西之后，鲁达也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但他没有主动接受法律的制裁，反而诬赖郑屠“诈死”，叫嚣“洒家和你慢慢理会”。然后溜之大吉。这样，鲁达和史进就真地变成了同道中人了。
一般读者在读这一回回时，往往把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读成了为民除害的英雄事迹，但是，北大的孔庆东老师却认为：鲁达打死了“一个优秀的民营企业家”，这是公然行凶。为什么有这样的解读差异？其中原因令大家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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