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爸爸的捕鱼乐》作者：张伟彬 朗诵：李风彩 后期音效：耶布 报幕：菜菜子

                                           与爸爸的捕鱼乐

                                                  < 忆 父 亲 系 列 之 四 >

        童年是快乐的，跟随爸爸打鱼晒网的日子更是有趣的。

       小时候，家乡虽不是“鱼米之乡”，吃饭却有“鱼米之香”。用爸爸的话说就是“一天无鱼不吃饭”，当然这是一语双关的幽默语，主要是相亲时男方说给女方家听的，不知内情的女方以为你家太富裕了，天天都可以吃鱼吃肉，让人羡慕，却浑然不知其言外之意：能下饭的只剩下鱼，真的没有其他了。

        究其原因是那时家乡洪灾不断，庄稼和菜地没有收成。饭做好了，没有菜不要紧，只要拿渔网往门前“汪洋大海”一撒，往往能网到鱼。有的传得更神，当水淹到床头时，在灶边用捞饭的捞篓就能捞到鱼；更有人说鲤鱼跳到锅里的稀奇事。也许这是夸张了的说法，但小时候我亲眼看见爸爸站在厨房门槛上撒网打鱼，那是千真万确的。现在想来， 那 样 捕 鱼 的 确 是 够 滑 稽 有 趣 的 ， 真 有 点 难 于 想 象了。

       小时候家乡屋前屋后都有清澈的池塘，小江小河星罗棋布，川流不息。爸爸算是兼职渔农，与爸爸一起捕鱼的日子，是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爸爸有两张几十斤重的大渔网及各种不同的捕鱼工具，如江罾、鱼筌、鱼篓、鱼钓等。从六七岁起我就是爸爸的跟屁虫，喜欢跟爸爸捕鱼，感受其中的乐趣。

去 得 最 多 的 是 一 公 里 外 的 一 条 小 河 ， 2 0 多 米宽，是宁江河（韩江支流）老河道，改道后水变浅了，最深的地方只有两米左右，每逢天暖时总有小伙伴在里面游水玩耍、捉鱼，摸螺打蟹，玩得不亦乐乎。

       农闲的一天，我和爸爸来到这条河网鱼。

       都说会打鱼的能看鱼路，爸爸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普通人看来风平浪静的河面，他却能通过微动的水纹及水面冒出的气泡看出鱼的数量、种类及大小，甚至哪种鱼潜水多深他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也曾教过我几次看鲅鱼、鲫鱼、鲢鱼、鲩鱼等的诀窍，但我总记不住。

      将到河边，爸爸叫我蹲好别动，他则慢慢地把网缘整理好，尽量不让金属网坠发出声音，然后静静地猫腰前移，蹲在草丛中，仔细观察鱼在水中的动静，用心感知大鱼位置。如果看准了，爸爸会提网猛地一甩手，几十斤重的渔网如离船之箭，一声巨响，一条弧线狠狠砸开平静水面，大块浪花化作波涛拍岸，坠水的小草被推得左右摇曳，甚至震落岸 边 泥 块 。 醒 目 的 鲅 鱼 感 觉 灵 敏 第 一 时 间 逃 之 夭夭，算是真正漏网之鱼，但总有一些不走运的鱼被压在网下，仓皇乱钻，震得渔网阵阵颤动。当听到巨 响 后 ， 早 蹲 得 不 耐 烦 的 我 快 速 跑 出 来 ， 提 着 鱼篓，靠近爸爸，迫不及待地想看个究竟。

      爸爸收网时轻拉网绳，尽量把网往下压。如果网拉快了，网坠压不到底，鱼很容易逃脱。爸爸收网时，凭渔网震动程度便能判断出其中鱼的大小及数量，越往上拉，感觉越准。如果发现大鱼，爸爸会吩咐我在岸边踩紧渔网，或用大石头压住渔网， 然后卷高裤脚，下水把网坠压紧，然后叫我慢拉渔网，一点一点地往上拉。为安全起见，在网就要被拉出水面时，爸爸会把大鱼先摸出来，以防逃跑。只见他手脚并用，从泥巴里伸手进去，把够得着的大鱼一条一条装到鱼篓里，然后才把小鱼一起拉上岸，慢慢抓活的。

       每当看到网内活蹦乱跳的鱼，我都会激动得直叫喊，帮忙把小鱼一条一条拎到鱼篓里，当然网里除大小不一的鱼虾外，还有螃蟹、河蚌、田螺等都一并入篓。有些鲅鱼会夹在上端网孔中进退不得， 动弹不了，这些可怜的家伙由于夹得太紧，取下来后，一般很少有活的。

淘气的螃蟹死命用爪钩住渔网，即使把腿脚扳断，也依旧与人类抗争着。

鱼收拾干净了，爸爸抖抖网，把里面的垃圾倒出来。如果网粘的泥浆污物较多，则要放水里抖干净，算是完成了第一网。第一网看得最仔细，一般收获也最大。如果用三十六计形容，第一网爸爸用了“以逸待劳”之计。

       第二网爸爸一般用三十六计中的“声东击西” 之计，就是抡几个大泥块或石块赶鱼，鱼惊窜到没有石头落下的方位，也就是爸爸等待下网的地方， 当然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一并挥舞着小手，抛石助澜。说时迟，那时快，爸爸会抓准时机，把第二网撒出去。正常情况下第二网是不会令人失望的。

        第三网开始会逐渐减少。爸爸不是贪心的打鱼人 ， 如 果 第 一 、 二 网 收 获 可 观 ， 爸 爸 就 会 收 网 回家。如果少鱼季节或运气差，我们可能要跑更多地方，直到够一餐菜为止。

       休 渔 时 期 ， 爸 爸 会 保 养 渔 网 。 保 养 方 法 很 特别，把渔网浸泡在猪血里，然后把浸泡过的网放到大锅里蒸，处理后的渔网焕然一新，结实耐用。听爸爸说保养后的渔网在捕鱼时残余血味，还能作诱饵。打鱼多了，渔网难免会破损，爸爸买回网线、网梭，自己织补，以备下次使用。

       其实大部分烂网都是拉网过急造成的。水下环境恶劣，常有有尖石利枝深插其中，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渔网。一旦发现渔网被异物卡住，爸爸会潜入水中人工脱网。夏天还好，要是冬天那会冻得双唇 发 紫 、 牙 齿 打 战 。 实 在 顶 不 住 时 得 提 早 结 束 打鱼 ， 免 得 受 寒 感 冒 。 当 然 也 有 “ 鱼 走 网 破 ” 的 时候，十之八九是碰到大鱼了。

        深水区用大网网鱼，浅水区捉鱼一般用江罾。江 罾 外 形 像 儿 童 蚊 帐 ， 罾 网 底 长 约 1 . 5 米 ， 宽 约 1 米，上下密封，侧面只留一个开口，上面有一竹制提 手 。 捕 鱼 时 一 手 提 罾 ， 一 手 拿 竹 制 三 角 架 赶 鱼器，想办法把鱼朝江罾口方向赶，最后把江罾外缘上提出水，鱼便倒向网内，成了“瓮中之鳖”。一般沿河岸或塘岸赶一圈则换另一地方。这种网鱼法速度较快，但网的大多是小鱼小虾，很少能捞到大鱼。

       爸爸的另一种捕鱼器竹筌，堪称最轻松的捕鱼工具了。趁着夜色，把几个竹筌分别放到水渠窄口处、池塘进出口涵洞里，总之地方越隐秘越好。一般筌身要加一层伪装，上面盖一点树枝或垃圾，这样可以防止有人发现，把鱼偷走。当然这都是防止那些贪小便宜的人，不得已而为之的措施，最保险的还是在人们还没睡醒时把竹筌的鱼收起来。

       竹筌捕装的鱼数塘角鱼、鲫鱼、黄鳝最多，有时一个一米长的竹筌能捕三四十斤，几乎能装满整个鱼筌，收获成果往往是令人惊喜的。这种“晚放早收”、坐收渔利的捕鱼器真有点一本万利了。

      也 有 用 大 竹 筒 装 鱼 的 ， 竹 筒 1 米 多 长 ， 能 大 点的竹筒最好。放入水底的竹筒需凿穿中间的竹节， 一头密封，一头开口。半密封的竹筒是黄鳝、塘角鱼、斗鱼喜欢藏身的地方，一般十天半月取一次， 取时用可以漏水但不漏鱼的竹漏把口。鱼繁殖厉害的鱼塘，往往收获满满，让人惊喜不断。也有用废弃的瓮捕鱼的，可以捕更多鱼。

       如果上面的捕鱼技术都有赖于人类的智慧，主要靠捕鱼工具，而徒手捕鱼就更让人过瘾了。徒手捉鱼有两种情况，一是鱼缺氧，须出水呼吸；二是旱季时，水渠、小河、小塘的水自然浅干。这时便是天赐良机了。

       夏天，爸爸会起个大早，把我从睡梦中叫醒， “ 门 口 塘 虾 公 （ 客 家 话 ） 翻 黄 了 ， 快 起 来 捉 鱼啦！”睡梦中的我会一骨碌下床，也顾不得刷牙洗脸，快速跑向池塘。

走近一瞧，水面清波荡漾。浮游水面的，近处有小鱼小虾，远处有泛黄的鲤鱼、黑大的鲩鱼、扁平的鲢鱼等，一簇簇像排舞一样成群游弋水面，嘴巴一张一吸，煞是壮观。

      鱼会随着领头鱼漫游，转弯时好像统一接到指令一样，整齐划一。转圈都是在鱼塘中间，有时游得太靠岸边，看见人影时，有一条鱼惊慌失措，其他鱼会连锁反应般下潜远遁，很快又会在不远处冒出来。大鱼游深水处，小鱼游浅水处，小虾则游得最近，近在咫尺时可以手到擒来，真算是名副其实“虾呆”了。

       大多数虾都是有卵黄附体，笨笨地潜伏在水草丛中、石缝中或淤泥里，完全没有那些大鱼那样成群结队“游行表演”。所以爸爸说“虾翻黄”，不说“鱼翻黄”是容易理解的，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按 传 统 ， 我 们 只 能 捉 岸 边 的 小 虾 小 鱼 ， 不 能 捉 大鱼。大鱼属于“公家财产”，以前生产队是这样， 现在鱼塘承包给个人后也是这个规矩。

       每逢“鱼翔水面”时，家家都会倾尽人力，一齐“浑水摸虾”了。我和爸爸分工合作，备一个脸盆及鱼篓装鱼虾，少鱼时搪瓷盆可放水面飘着走。浅水的虾真够多，多得让人难以相信，横七竖八地侧躺着，露出蛋黄的腹部，远看好像静止不动，近看则不然。也许是呼吸的缘故，腹部像桨一样，不停地向后摆动划水，整齐划一，小爪钩或触须也时不时摆弄几下。

        我刚下水，受惊吓的虾们如临大敌，腹部敏捷地 屈 伸 ， 迅 速 向 后 撤 退 ， 或 躲 进 石 缝 ， 或 混 进 水草，有的干脆跃上岸，简直是送货上门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捡到了。捕虾得讲究方法，急不得，我按爸爸教的，伸出双掌慢慢围拢过去，再狡猾的虾也不能瞻前顾后，结果自然是手到擒来，一般一次就 能 抓 到 一 两 个 ， 幸 运 时 能 捧 七 八 个 ， 活 蹦 乱 跳的，加一点水就乖多了。更多的虾躲进被水侵蚀过的浅水洞里，对付这些虾只能单手操作，直接来个“饿狼扑食”，速战速决。但凡见到腿有大钳子般的虾时，你得讲究策略，得快捕快放，要不这些厉害的家伙会把你钳得嗷嗷直叫。

         在水下石缝里摸虾容易受伤，由于看不清，摸虾 时 被 它 刺 伤 也 是 常 事 。 对 躲 进 水 草 的 虾 得 采 取“虾草一窝端”的办法，把夹在杂草的虾一并弄进盆里，然后把杂草去除。人类毕竟是高级动物，比鱼虾聪明，一会工夫就有几十尾虾做了我的俘虏。首战告捷后，我信心大增，继续沿岸涉水前行。为安全起见，当抓到的虾装到盆三分之一时，我会倒进爸爸身上绑的鱼篓里，这样虾就不能跳逃了。

       正常情况下一上午下来，家家都能满载而归， 大盆小盆的战利品往家端。下午很少有虾再出来， 具体原因我也不懂，是游累了，还是氧气吸够了， 不 得 而 知 。 休 息 在 家 时 ， 可 以 剪 去 虾 之 长 腿 、 尖刺，洗净，再用大锅把虾烤干存放。看着一大锅浅黑透明的虾一下子变红，我的粉脸也被柴火映成幸福红，那是收获的色彩，快乐的色彩。

鱼塘是个神秘的鱼洞，总藏着抓不完的鱼虾，童年欢乐随之奔流。捕鱼也能抓到螃蟹，在我眼里它 不 太 受 欢 迎 ， 总 感 觉 它 周 身 是 骨 ， 让 你 难 以 下咽。那些横行的家伙会在靠水面高一点的泥壁“深挖洞”，小洞里随处可见它们的身影，抓不到其他鱼虾时，才会向它下手。在水下更低的洞穴里能摸到滑滑的塘角鱼，塘角鱼挺难抓的，必须巧妙躲过头部的尖刺，掐紧它的颈部，才有可能抓获，有一半时候它会逃脱，甚至会刺伤手，就像被蜜蜂蜇伤一样隐隐作痛。

       最不走运的事要算摸塘角鱼摸到水蛇了。水蛇与塘角鱼都在水下藏身，一般人很难辨别它们洞穴有何不同。小时候的我就上当了几次，但都幸运没有被水蛇咬到，尽快脱险了。爸爸说，水蛇在水里一 般 不 咬 人 ， 除 非 把 它 弄 痛 了 。 水 蛇 皮 肤 粗 糙 无比，与光滑塘角鱼的感觉截然不同，所以只要感觉不对时，赶紧缩手，一般都平安无事。童年时碰到很多次这样的惊吓，也算是积累了一点在水下摸鱼的经验和教训了。

       捕鱼的日子是有趣的，跟爸爸捕鱼的时光更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