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青牛精的生活质量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听众朋友大家好，我们继续赏析《西游记》。

妖怪们的日常起居和生活细节是什么样的，一直是令人好奇的事情。

尤其前面回目当中，跟仙界佛界产生关系的两个妖怪，他俩不仅武力值高强能与孙悟空掰掰手腕，对其生活环境的刻画也体现出妖怪的独特。

拿思凡的奎木狼——黄袍怪为例，作者借唐僧的眼光写出黄袍怪的形象，非常威武甚至精致：

“斜披着淡黄袍帐，赛过那织锦袈裟，拿的一口刀，精光耀映，眠的一块石，细润无瑕。他也曾小妖排蚁阵，他也曾老怪坐蜂衙。他也曾月作三人壶酌酒，他也曾风生两腋盏倾茶。”

细品这段文字，黄袍怪睡的那张石床，有玉的光泽，真是好石！披的那件黄袍，简直不亚于唐僧的袈裟。“小妖排蚁阵，老怪坐蜂衙”，蚂蚁和蜜蜂都是以数量多取胜的，可见黄袍怪手下兵士和人丁何等兴旺；“三人壶酌酒”和“两腋盏倾茶”则可以看出他的文人气质。

被观音菩萨收服的黑熊怪的生活，我们前文也说过，是以高雅著称的妖怪。他的衣品很好：穿的是黑绿纻丝袢（pàn）袄，罩一领鸦青花绫（líng）披风，戴一顶乌角软巾，穿一双麂（jǐ）皮皂靴，见行者进来，整顿衣巾，降阶迎接。

他的居住环境是：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cén），亦可赏心。

观音看到这样的环境，都忍不住评价道：这孽畜占了这座山洞，却是也有些道分。

同样，今天我们要讲到的青牛精，他的日常起居和生活细节特别值得玩味。

唐僧师徒四众到了金兜山，已经是严冬时节。当时的情景是：林光漠漠烟中淡，山骨棱棱水外清。

季节是一个很重要的元素，首先，冬季在四季中属于行动最不方便、战斗难度最高的。其次，青牛精放置在那里作为诱饵的几件纳锦背心儿，也正因为是冬季，才会特别吸引师徒三人去“试试新，捂捂脊背”。

那么当其中，青牛精的居住环境是什么样呢？

原文写道：“向阳几树雪堆粉，弄暖千竿竹自青。徒崖之下，深涧之中，陡崖之下雪堆粉，深涧之中水结冰。两林松柏千年秀，几簇山茶一样红。”

虽然这个居住环境在格调上和经济实力没有黄袍怪、黑熊怪他们那么高。但是，考虑到这是冰天雪地的冬季，青牛精的洞府，显然是很有生活气息的。

孙悟空第一次混入青牛精洞内，是先变做个麻苍蝇儿飞进洞内，然后再变做一个獾（huān）头精混在众小妖之中。原文所写：

只见那大小群妖，舞的舞，唱的唱，排列两旁，老魔王高坐台上，面前摆着些蛇肉、鹿脯、熊掌、驼峰、山蔬果品，有一把青磁酒壶，香喷喷的羊酪椰醪（láo），大碗家宽怀畅饮。

这就有些特别了。

其它的妖精，如前面所写，虽然生活是很滋润和精致的，但具体到他们吃什么，很少像青牛精这里写得这么细致。显而易见，青牛精和他的小妖们，饮食质量还特别高，羊酪椰醪，青磁酒壶，名字就很美味，还特意加上“香喷喷”三字作为形容词前缀。

青牛精，很可能是一个有追求的吃货。

孙悟空第二次混入洞内，是准备去偷回大家被套的兵器，因为“似这般掏摸的，必须夜去夜来，不知不觉，才是买卖。”

所以，我们知道当时是夜晚，时间不早了。

这一次孙悟空变做的是一只促织儿，偷溜进洞内，洞内是什么情形呢？

原文所写：

“只见大小群妖，一个个狼餐虎咽，正都吃东西哩！”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冬天的夜晚，战争告一段落，大门紧闭，青牛精这里又吃起来了。而且是大小群妖一起吃。这是什么情况？就有点像，人类聚众吃宵夜，冬夜里张灯结彩，红泥小火炉，烧烤炸鸡，小酒喝着，还放着音乐。真的是吃货特有的快乐啊。

孙悟空等到了一更时分，听到青牛精传令：各门上小的醒睡！恐孙悟空又变什么，私入家偷盗。

小妖们是轮值制度：又有些该班坐夜的，涤（dí）涤托托，梆铃齐响。这是井然有序的妖怪社会秩序。

随后孙悟空混进青牛精的卧室，只见有一架石床，左右列几个抹粉搽胭脂的山精树鬼，正在那里铺盖伏侍这个老魔呢。有的帮他“脱脚”，有的帮他“解衣”。

想想解放初被打为四大地主恶霸的刘文彩，也只有4个丫头，老妈子6个，当时在四川安仁古镇刘氏庄园看到这个数据，我心里默默想，青牛精的“待遇”比刘文彩还好呢。

随后青牛精睡觉都不脱下那个“白森森的圈子”，不管孙悟空变成的黄皮虼蚤（gè zǎo）怎么咬，都坚持不脱下。这说明，虽然侍者众多，他倒也没有放松警惕。

综上这些描述，我们的结论是：青牛精的生活虽然没有黑熊怪那么高雅，也没有黄袍怪那么精致，但他比他们更有烟火气。

他很可能在所有的妖精里是最有生活气息的一个。

你看他：打仗打了一半，见到天黑了就要回去休息。回到洞内，就召集大家一起吃宵夜，吃完宵夜，就有各种小妖伺侯他睡觉。

这样的生活，是不是特别有热力？

最后青牛精的下场是这样的。孙悟空听了如来的明示，径至三十三天之外离恨天兜率宫内找太上老君。

见了老君，孙悟空有个值得注意的细节，他自己“眼不转睛，东张西看。”这猴儿在兜率宫是真的不见外，自己就巡视起来了。

果然是孙悟空自己发现了牛栏边上有个童儿在盹睡，青牛不在栏中：“走了牛也！走了牛也！”

走了的牛儿，正是金兜山上的青牛精。

老君急切查看，发现自己丢了宝贝“金刚琢”，那是老君过函关化胡之器，自幼炼成之宝。万幸的是只丢了这个圈儿，假如连芭蕉扇也被偷了去，那么，按老君自己的说法，他自己也奈何不了青牛精了。

这么想想，也真是有点后怕，我们也会孙悟空感到庆幸。

好了，金兜山一回我们就聊到这里，感谢大家的收听。下一回我们继续西行，讲一个特别有趣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