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000米深的地下写诗是什么感受?
没有谁比陈年喜更有发言权,这位因为《炸裂志》而走红的“矿工诗人”拥有十六年的矿工生涯,从秦岭的金矿,到北疆的萨尔托海,再到南疆喀什的幽暗矿洞,这些年,陈年喜除了用风镐和炸药,凿出了无数矿藏,还以炸药箱为桌面,提笔写下了无数的诗篇。
黑暗笼罩之下,他的诗顺着岩缝一行行炸裂,火药的轰鸣声从矿井深处,一直传到都市,而陈年喜也攀着诗歌的阶梯,爬出了矿洞。
他出版了诗集,关于他的纪录片《我的诗篇》获得了大大小小的奖项。他跟随团队飞往美国,登上帝国大厦,他受邀去哈佛耶鲁演讲。然而十六年矿工的生涯,带给他的不仅有诗歌的灵感,还有生活的苦难:耳聋、胃病、颈椎错位,还有在2020年被确诊的尘肺病。
尽管医学有了进步,但是依然没法治好陈年喜的病,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尾音常常带着尖厉的金属质地,剩下的日子不会太多,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把5000米地下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记录下来。
一年后,陈年喜有了新作品,不是诗歌,而是他的首部非虚构作品集。这是一个陈年喜自己十六年以来的半生流浪,也是他的矿友、王二、小渣子的故事。作品重振了《诗经》的民间叙事传统,而笔触如诗歌一般苍凉,却又带着不属于名门大家的细腻,呈现了中国人悲怆而又炽烈的生命力。
它就是我们今天给大家推荐的《活着就是冲天一喊》。
矿洞里写诗的浪漫
“矿洞里写诗”是一件浪漫的事吗?浪漫也许是个主观的词,但是陈年喜身处矿山的巷道中,布满的是却是黄金、机器、汗水和生死,有人说,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写诗,会有一种残酷的美,但是这些充斥着顽强的诗句背后,是血和泪刺激出来的灵感。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
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
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
我微小的亲人远在商山脚下
他们有病身体落满灰尘
我的中年栽下多少
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
在甘肃天水,烧开的水通过塑料管送到井口就结了冰,没有水,陈年喜只能就着粉尘打矿。电动螺杆空压机非常有力,风钻在手里声嘶力竭,机器声隆隆,但是钻头和岩石的撞击声却又脆生生的,如同风吹过万只金铃。
每天下班,陈年喜都像是一只白头翁,眼睛里能洗出一撮灰,眼睛从逐渐发炎再到视物模糊,他受不了了,他害怕。陈年喜并不怕苦,他曾经干了三年最苦的出渣工,但是这次,他没有坚持,他跑了。
再卑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有诗篇,有矿石,有成功,也有失败。这就是陈年喜矿洞里的浪漫。
确诊尘肺后的日子
干燥的井下,没有一点儿水分,不经意间的活动,都会带起一阵久久弥漫的粉尘,在头盔的灯光下,它们就像是一群群细小的浮游生物,它们伴随了陈年喜十六年,也许还要埋葬掉他的一生。
2020年3月23日,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里,阳光穿过玻璃,打在他的脚下,陈年喜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等消息。两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大夫看了看片子,不容置疑地表示,是尘肺。
五雷轰顶般的消息,一下子击晕了陈年喜,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人,有的和尘肺有关,有的无关,但是最后的归宿都是死亡。在他的老家,方圆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就有七八十个尘肺病人,他们有的一年半载就死了,有的还活着,有的人洗了肺,也有的人没洗,但是不管是吃药还是洗肺,都不能让人活得更长,这不是我们能够解决和回答的问题,而是一个医学问题。
尘肺病本身不要命,要命的是各种并发症,但是病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医生也说不清楚,按照医生开的药方,陈年喜每个月需要三千元左右的医药费。可是,尽管有许多荣誉和光环,陈年喜却并没有什么钱。
要知道,随着诗歌的日渐式微,一行诗只能获得20元的费用,一篇作品,往往只有200—300元钱,并不能为他带来太多收入。在之前,有一场诗词改编歌曲的综艺节目能有2000元的收入,他去录过,但是节目后面就停播了。
好在很多编辑都会向他约稿,陈年喜的第一篇非虚构作品就被澎湃新闻发表,并由此获得了广泛的认可。一篇稿件他能有上千元的收入,而3年多里50多篇散文和非虚构作品,每年能够得到三四万元稿费,这笔钱并不多,但是也缓解了他的经济压力。
去年的5月27日,陈年喜从贵州的单位离职,这是一个文职岗位,脱离了矿山后,陈年喜只能靠笔杆子生活,虽然比爆破工的生活轻松太多,但钱却不太多。办了离职手续之后,他随手拍了发了一条朋友圈:
在这个多雨的小城这条并不喜欢的河边,留下过我太多黄昏时光,也留下了些许文字。人的一生充满了开始和结束,而结束,比开始更具有动力和张力。
回到家里,陈年喜的家里种了一亩玉米,这是他在宝鸡住院的时候,他爱人一锄头一锄头种下的,尽管扣掉种子化肥和农药人工,收入是负数,但是这可能是家里唯一的营生。
陈年喜和陈凯歌
陈年喜有一个儿子,叫陈凯歌。
尽管和大导演的名字相同,但陈凯歌的人生确实平凡而普通,在陈年喜看来,自己吃苦赚钱,为的就是陈凯歌,但是儿子却一次次地让他失望。陈凯歌沉迷手机游戏,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抢过手机,砸在地上,再捡起来,把屏幕掰扯成两半,这才解气。
这部手机的来历并不普通——它是陈凯歌初中三年省吃俭用,再用学校餐补费省下来的钱买的,这样一部手机,对这样一个家庭来说,是一件奢侈品。那天,陈凯歌的心碎了,陈年喜的心也碎了。
手机还会再有,日子也照样过,对于陈年喜这辈人来说,最大的期望并不是自己翻身,而是子女有出息,所以他曾经无数次地问过陈凯歌,为什么要沉迷这款叫做《天天酷跑》的游戏,有一次,凯歌被问得急了,说游戏打好了,也能成功,也能赚到钱,陈年喜不懂这个,也管不住他,而后陈凯歌的游戏,也从《天天酷跑》换到了《王者荣耀》。看来,陈凯歌似乎并没有从这其中赚到什么钱。
陈凯歌的成绩并不好,而为了给儿子复读,陈年喜花了近8万元让儿子上培训班,考试成绩出来了,三门一共考了198分,这个数字,距离分数线还差两分。陈年喜生气地说:“屁用没有!”也不知是在怪儿子,还是在责备自己。
陈年喜和陈凯歌的感情,很难从口头上表达出来,而在诗歌和作品中,陈年喜写到:
我养育了你的身体,尽力满足你的物质需要,而在心灵的对换上,竟从来不是父亲,我不是,很多人都不是。
其实,从一岁半开始,父子两人就很少在一起生活,作为爆破工人,他的脚走过新疆、青海,也去过内蒙和东北,但从没有走进过儿子的心,也许是为了让儿子感到骄傲和自豪,他在给凯歌的一封信中附上了一个好消息:他获得了2016年度中国工人诗歌桂冠奖。
沉甸甸的奖杯和10万元奖金,是对他20年来写作和思考的肯定,尽管荣誉加身,甚至被认为将工人诗歌带到了一个新高度,但在陈年喜的心中,依然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累了的时候,给陈凯歌写过一首诗:
爸爸累了
一步只走了三寸
三寸就是一年
儿子,用你精确无误的数字算算
爸爸还能走多远
陈年喜的精神家园
陈年喜写诗写得很早,从高中读书开始,他就开始写。后面在矿山打工,他也笔耕不辍,毕竟,矿山里没有信号,寂寞又荒凉的时间,总需要一些东西打发掉。
然而,他接触非虚构写作很晚,提笔写文,则更晚。
那是2018年的春天,陈年喜对日益矫情的纯文学陡然生厌,而基于现实的作品则拥有更强大的生命力和更广阔的空间,他开始由矿工诗人转型。
第一篇作品写的是他的父亲,由于特别熟悉乡村世界,所以文章写得很快,几乎不用去调查和采访,2天时间,6000字,澎湃的编辑老师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发表也非常顺利,但是到了第二篇就没那么顺利了,这是一篇关于一个农民探索洞穴三十年的故事,文章几经易稿,陈年喜也少不了和编辑产生交流和碰撞,在这期间,他知道了非虚构写作并非一件易事,严谨、客观、真实和立体是根本的要求。
在他看来,写作的意义是记录,之前,他有话要说,就用诗歌发声,而如今,他开始尝试更加丰富的写作体裁。
生活是平面的,身边发生的事大多散乱,并没有什么逻辑,也不存在什么意义。也许,生活本身就没有意义,意义是作者和读者们共同赋予的。
后记
直到这篇文章发表,陈年喜依然在写作,也依然饱受尘肺病的困扰,除了诗歌之外,他的其他作品也十分优秀,而因为写作,陈年喜有了一点影响力。
他加入了帮助尘肺病人的“大爱清尘”,寻访患者,写出他们的事迹,争取一点援助。而借着自己作品出版的机会,他也在本书的封面写道,每卖出一本书,就会捐赠一块钱给尘肺家庭的孩子提供助学金。
他写的《秦腔》依然被人传唱:
真情和洗礼
只在民间
让你懂得
活着就是为了冲天一喊
而不管是诗歌,还是今天这本作品集,都是陈年喜“活着就是冲天一喊”。
很感动。那些写差评的朋友们,难道你们只希望听到如何赚钱吗?
无语了,这还是吴晓波频道吗
咱们让吴老师休息一天吧人家也有家庭和生活
干矿工都是家庭条件不好的
这节目以后没有办法听了,价格那么贵,这都做的什么节目
无语,以后不再听此类节目
想到了《平凡的世界》
在付费频道里面打广告真的好吗
主播的普通话再练练,仅在及格线上下。
这一期在讲什么?
Victory_Liang 回复 @甜筒1988: 陈年喜: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