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猪八戒的生活经验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听众朋友大家好，我们继续赏析《西游记》。
但凡到了有水的地方，我们的天蓬元帅猪八戒总是会比孙悟空更熟门熟路。这在流沙河那一回就看出来了。
当时猪八戒说明了原因：“老猪当年总督天河，掌管了八万水兵大众，倒学得知些水性，却只怕那水里有什么眷族老小，七窝八代的都来，我就弄他不过。”
于是师兄弟两个合作，猪八戒去水中把沙僧引上岸，孙悟空在岸上下手。

这一回的回目是“八戒大战流沙河”而非“行者大战流沙河”。因为，有河有水，就是猪八戒的舞台。
后来一旦是“水里勾当”，都是猪八戒出手，比如乌鸡国那里，要下井，“那呆子深知水性，却就打个猛子，淬将下去。呀，那井底深得紧！他却着实又一淬。”
所以，当取经团来到了通天河，也就是今天我们要讲到的这一回，同志们，猪八戒的表演开始了。

通天河位置在哪里呢？其实还是处于车迟国的辖区内。这一回，根据通天河边的陈家庄的老陈介绍：“我们这里，有百家人家居住，此处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唤做陈家庄。”
这一个故事非常血腥，也许算是西游记里最残忍的故事之一，因为通天河里的“灵感大王”以吃童男童女为目标，每年要一个童男童女祭赛，吃了就保佑这个地方风调雨顺，如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而且这个地方的“匙大碗小”之事，都摸得一清二楚，老幼生时年月，他都记得，必须是亲生儿女他才受用，如果是买来的，他就不要。

所以只听这个故事简介，都感到惊心动魄。这是这一回目里，孙悟空投宿到陈家庄时，陈老儿给他们介绍的大致情形。
现在我们继续说说师徒几个人刚到通天河边的表现。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猪八戒提出了一个试探水深水浅的方法。

刚到河边只听得滔滔浪响，一条大水挡在眼前。大家束手无策，孙悟空只能用他的火眼金睛看出这条河多广 ，至于多深他是完全没概念，沙僧和唐僧则一如既往地一筹莫展。猪八戒挺身而出了，说他可以试试水的深浅：
“寻一个鹅卵石，抛在当中。若是溅起水泡来，是浅，若是骨都都沉下有声，是深。”

猪八戒的这个知识是完全出自生活经验，而不是理论学习。这里面的科学根据看起来并不充足，如果爱因斯坦、阿基米德、托里拆利在一起，也有可能会摇头说出其中的破绽。
通天河确实是一条很深的河，河水里面有很多的旋涡，所以猪八戒的石头扔下去之后，只听得骨都都泛起鱼津，沉下水底，其实就是飞快地被河里的漩涡吸了进去。

这里我想指出一个事实：孙悟空武艺高强、唐僧取经虔诚、沙僧工作上尽职尽责，都是毫无疑问的，但若提到生活能力，取经团里，谁都比不过猪八戒。
而这也是猪八戒自己的自我定位。

在前面的故事《四圣试禅心》中，猪八戒就对黎山老姆变成的“丈母娘”介绍他自己，做了一首打油诗：
虽然人物丑，勤紧有些功。若言千顷（qǐng）地，不用使牛耕。只消一顿钯（pá），布种及时生。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地下不扫扫一扫，阴沟不通通一通。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

仔细看这一篇自我介绍，猪八戒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是非常准确的，他强调的并不是像孙悟空那种降妖打怪的非凡能力，他强调的是家务，以及农业方面的能力。
布种耕田，建屋修房，扫除清理，家长里短，这些就是猪八戒的所长。
包括猪八戒的兵器，九齿钉钯，也是典型的农具，所以银角大王一和他交战，便说“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原因是：“你会使这耙，一定是在人家园圃中筑地，把他这钯偷将来。”。孙悟空也是同样的看法，讥笑他在高老庄干活之后，顺手取来了的。

师兄弟三个，只有猪八戒用的兵器最接地气。但这个接地气的兵器，其实也大有来路，所以到了书中第八十九回，黄狮精看中了取经团的兵器，其中最为看中的，就是猪八戒这个钉钯，所以他偷来兵器后，设立的是“钉钯宴”而非“金箍棒宴”，也非“降妖杖宴”，这是后话。

总而言之，猪八戒的生活经验和务农经验是在取经团里最为丰富的一个，这一点，在通天河这一难里体现得非常明显。
除了一开始试探河水深浅之外，接下去猪八戒又有连续三个精彩言论。

第一个例子：
金鱼精设计，将河都结了冰之后，还安排了一些群众演员，在冰面上走来走去，那是障眼法。唐僧沙僧见到此情形，在争论能不能过，猪八戒说：
“你们且休讲闲口，等老猪试看有多少厚薄。等我举钉耙筑他一下。假若筑破，就是薄冰，且不敢行；若筑不动，便是冰厚，如何不行？”
八戒举起钉耙用力一筑，筑了九个白色痕迹，鉴定结果是冰够厚。此为第一例。
走在冰上又遇到新的情况了。“马蹄滑了一滑，险些儿把三藏跌下马来”。
这时猪八戒又有了新的办法，问陈老官讨个稻草：“要稻草包着马蹄方才不滑，免教跌下师父来也”。此为第二例。
还有第三例。
马蹄包了草是不滑了，冰看起来也足够厚。但猪八戒还没有放松警惕，他让唐僧把九环锡杖横着拿。他说：
“你不曾走过冰凌，不晓得。凡是冰冻之上，必有凌角，倘或碰着凌（líng）眼，脱将下去，若没有横担之物，骨都的落水，就如一个大锅盖盖住，如何钻得上来！须是如此架住方可。”
只能说，冰天雪地的通天河，正好是猪八戒的生活经验的大舞台。

但是，猪八戒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得过金鱼精，下一回我们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