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复如是》-响马盗

响马盗每有绝技，取人财物如探囊。近因缉捕甚严，若辈久绝根株，到处皆坦途矣。闻昔有武举上京会试者结伴五、六人，各以膂力自矜，谓遇盗可必胜。

一日行至山东道上，扬鞭大言曰：“夙闻是 地多盗，何未尝一遇！岂传闻失实乎？抑畏怯远窜乎？”言 已大笑。适有黄须者，形瘦似病，衣敝衣，跨蹇驴经前过， 闻而哂曰：“奇技绝艺所在皆有，公等特未遇其人耳。恐相 遇败矣。”武举怒，叱曰：“汝何人斯，敢出此言！天下宁有 与我等为敌者乎？”言未已，黄须者口作啸声，飞跃而下。 诸武举齐声曰：“盗在是矣。”各出兵器相格斗，黄须者徒手 迎击，所中辄披靡；有伤臂者，有伤足者，皆创甚，面面相 觑，莫敢动，听其驱负行李牲口去。

不得已投店宿，谋诉之官。时有少年先在座独酌，见众人形神仓皇，问之，以遇盗告。少年闻为会试者，起敬曰：“茅舍去此不远，盍移玉暂 息尘劳，代诸公一查，或可完璧归赵也。”众甚德之，遂随 行，约十余里，至一大庄院，延入，极尽款洽。次早导至箭 厅，嘱曰：“公等识其人告我。”诸武举唯唯。

少年传集多人，按簿点名，簿尽并无其人。少年曰：“我不能为力矣， 亦惟稍尽地主之谊。”解囊以润行色耳。诸武惆怅无聊，散 步院中，见前黄须者在厩中剉草喂马，共哗然指示，少年 曰：“此册上无名者，安得有此？”姑呼而问之。黄须者曰： “此天下无与为敌者，我故一戏之。牲口、行李固俱在也。” 少年责其无状，黄须者曰：“轻量天下士者，不当如是惩治 耶？”诸武举默默无言，致谢少年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