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力·商业】冯仑 | 如何破解僵局？

导师简介：冯仑，湖畔大学校董，万通集团创始人、御风资本（F&G）董事长

一、江湖组织的重要规则

大家仔细看看《水浒传》，水浒这个组织非常有意思，提到了我们江湖组织的一套游戏规则，它怎么样从一两个人最后变成108人，是有一套规则的。

我们当时看到的《水浒传》里有几条规则很重要：

第一，“座有序，而利无别”：排座次，要分清谁是老大、老二，但是“利无别”，利益分配是一样的，叫做“大秤分金银、整套穿衣裳。”

第二，排座次有规则。那个时候水浒和中国民间社会江湖排座次的规则是什么呢？有三条标准：

第一个标准是年龄标准。当大家一起喝酒凑到一堆，谁都不认识，先问年龄，比如我们在一起，我年龄最大，大家一定是尊老上座。所以你们在江湖上混，不管什么人，只要年龄大的，先尊敬没有问题。在中国这个社会，这是很重要的。

如果两个人年龄同样大，就用第二个标准——体制内背景，也就是原来在哪混呢？这个很重要。这两个标准如果都差不多，争持不下的就是第三个标准，叫“君权神授、不择手段”。

晁盖临死前有个遗嘱：只要谁抓住史文龙，这个位置就给谁。

这是大哥的遗嘱，但是谁抓住史文龙了？卢俊义。可是这个时候宋江想坐这个位置，他就闷闷不乐，从聚义厅里边走出来，走出来以后跟着两个人，一个叫吴用，一个叫李逵，李逵说：哥哥为何闷闷不乐？

宋江没说话，吴用说你别在这吵吵，然后如此这般跟宋江聊了一会。第二天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突然有人喊：出事了，山那边塌了个坑，怎么回事？大家拿着火把赶过去一看究竟，里边埋了块石头，结果把石头取上来一看，上面写着：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人，第一个就是宋公。于是大家拿头便拜，宋江就当了一把手。

当时大家为什么就服气了？这是天意，轰一声，冒出个石头，上面写的第一个就是宋公。但实际上那块石头是宋江事先埋了的，这就是“君权神授，不择手段”。

在江湖上，座次是这么排的，如果你们还想再研究江湖上的排座次，推荐看杜琪峰拍的电影《黑社会》，电影的上下集一定要好好看，专门讲江湖上怎么换老大。

我们当时就记住很重要的两句话。现在你们虽然是新人，15年以后你们就跟我差不多也成了旧人。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两句话：

第一句话：“在江湖上当大哥，最可靠的就是最危险的”。所以你不要寄希望于你有什么可靠的人。

第二句话：“要想当大哥，杀了大哥便是大哥。”

所以我们看了以后，我们发现当大哥的风险太大，必须解决一个正常的组织，使这个大哥变成有进有退，兄弟也要有退出机制。 

后来我们就又找了一本书，贝思飞的书，叫《民国时期的土匪》，这本书讲的是土匪里头的一套游戏规则。我们就把拿它来对照水浒，当时我们想中国的智慧大概就这里了。在这个范围内，如果我们从太平天国找不到办法，从水浒找不出出路，从土匪里找不出出路，基本上到最后我们也可能要散了。我们当时就劝大家先别散，先研究这事。《民国时期的土匪》就讲了土匪里边的分工、激励、预期管理。

比如有部电影叫《跛豪》，其中的“预期管理”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我们研究这些东西，最后归结起来也就是传统的组织，在中国民间智慧中的组织是没有解的，上自朝廷、下至江湖，是没有解的。到今天为止，我们当时海南那些朋友的江湖恩怨还延续着，但由于我们六个人改变了，把江湖变成了公司，就把江湖组织变成了公司。

比如：我们有了董事长，兄弟变成了股东，然后我们有了退出机制。走的人，我们就用交易来解决。这个过程在中国历史上，一个江湖组织第一次如果能够变成这样，有退出机制，我们没有“打打杀杀”，所以到今天还可以做朋友。如果说当时我们不研究这些东西，不把这个角色变成股东关系，不把它变成交易关系，这个组织就崩溃了。

实际上我们组织的进化在中国历史上，在最近30年商业史上，对于旧人来说为什么困难？组织上被动的东西很多。这是一个阶段，大概1996年到1999年这个阶段，所有江湖上的公司都面临一个组织变化的问题：你能不能变换成一个公司？就要像个公司样子，大哥要变成董事长，兄弟变成股东事。谁变了，就能活过来。

阅读思考：当创业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合伙人的角色转换，你知道怎么做了吗？（欢迎留言分享）

二、 组织面临僵局怎么办？

到了今天，我们又面临组织上的一个困境，是什么呢？

当时的挑战是没有钱做生意的，你怎么能翻身成为股东呢？很多人都是因为想变成股东而出事。在那个背景下，如果你当经理人，这个决策虽然对自己而言有牺牲，但是所有跟着你的人就没矛盾了；如果你当老板，你就出去，在这儿只能大家好好干活。于是我们做了个决定，大家一起当老板，这个决策导致了组织在一开始就很累。

比如我们本来起家就晚，但当组织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些股东要离开的时候，我就得花钱买，那时候已经变成交易关系了。把这五个人最后分家的问题解决完，我也没什么钱了，这些包袱、这些历史的债务都在你身上，但是你维持了这样一个局面。然后其他的朋友拿了钱可以重新开始，当然他们也不容易，因为他拿的那个钱要重新开始，组织再发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终，我们变成了一种和平的相处关系。

总结前一段的故事，实际上都在讲一个道理，就是僵局规则。刚才我讲的江湖可靠、杀大哥都是僵局，都是最后没办法处理，用极端方法处理僵局。兄弟杀大哥、大哥杀兄弟，这是僵局，那么我们怎么样解决一个僵局？

我们在酒桌上、饭桌上，这都是和局。掰了怎么办？我建议今天课后，大家都去研究博弈论当中的僵局规则，这是我们之所以避免厄运的原因。

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价值观。我们确实有一点使命感，有点不服气，总想做一点比钱多的事，所以比较严格自律。这点很重要，是用来保命的，最后成了一个护身符。所以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它往往是个保命的东西。

比如：见钱眼开是个价值观，见钱眼不开也是个价值观。你信了佛，见钱眼半睁半开，但你要是个赌徒见钱眼开，明显就会是佛教徒活下来，赌徒死了，这是价值观。我们说靠山是火山，因为这个价值观我们躲过了很多，从领导身边蹭过去了，结果就没出事。除此之外，我们有比钱更长远的追求。

1993年，我们当时确定这个价值观叫“守正出奇”，就是70%是不变通的。大家别老变通，因为你每变通就是离原来的方向偏15度，你想你变通十次以后就快要一百八十度，那就背道而驰了，完全南辕北辙。因此我们保持基本不变通，这样子正着来，保持你的方向，还能大体上是原来的方向。

另外，我们自己也说“以天下为己任，以企业为本位，创造财富，完善自我。”我们还怕别人不相信，1993年写了篇文章，六个人发表出来，就是立此存照，大家照着做。

这就是说价值观这个东西，你说它没用，它最后发现还是保命的，还是讲到僵局规则。当大家出现了进也不行，退也不行，怎么都不行的时候，怎么解决这些僵局？

现在有很多对赌也是僵局，对吧？比如利润不能完成，估值怎么样调减或者股份怎么缩减？这都是很好的一个僵局规则，我们那时候处理僵局也是在找这个规则。所以我们就是以江湖方式进入，以商人方式退出，这就是解决一个江湖上有退出的问题。

僵局规则本身是考验人的智慧。夜总会都是和局的游戏，但是律师楼是僵局，上来就是从最坏的开始谈。可是咱们一开始都是和局，别看大哥说什么都好说，为啥好说也不知道，怎么好说也不知道。先一个好说，全解决了，结果遇到哪件事都不好说，这时候僵局就来了。那律师无非就写，好说分几种，哪些情况好说，哪些情况不好说，他得分清楚。

今后如果我们订立合约，建立组织，一定要在条款里加上僵局规则。为什么设立了僵局规则，就是怕出现僵局。

我们当时设的僵局规则是这样，因为国有来的时候，名义上他要变成第一大股东，他的股份比我多一个点，但我的表决权比他们多，所以我是实际控制。

团队是我们，他们不派人，我也不能走等等，这是一套。另外，当决策有分歧的时候，怎么办？我们当时只研究了这个僵局，这个时候我要往东，它要往西，有了分歧怎么办？我们当时规定了一个特别儿童的规则：你要不同意，他也不，要么就一致原则。但这样长期不一致，耽误了时间。最后就有一个规则，在这个僵局规则下，当大家僵持不下，你可以先要求听你的，但下次就得听别人的。

比如，你可以要求这次听你的，但下次就得听我的了。但是下次大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时就得听我的。这个规则导致你永远不敢说听你的，因为你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我也不敢说一定要听我的，因为我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结果。这样就僵住了，大家都不用这个权利，但是有些事也不能往前走。

这样一来，你可以预见到你所有发展的过程中，遇到麻烦的时候都能长出的麻烦。

不怕有矛盾，就怕没规则的矛盾。举个例子来说，拳击算不算矛盾呢？拳击是最明显的矛盾，你要打死我，我要打死他。但这个矛盾很有趣，十几万人吃完晚饭，高高兴兴地奔着体育场，看他俩闹矛盾打架，然后打完了以后又高高兴兴回家睡觉，啥事也没有。把矛盾冲突当娱乐了，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矛盾有规则：

第一，他俩打架的规则是第三方制定的，奥运会指定的；

第二，他俩的训练是按一个方法训练的，你不能是射击跟拳击比赛，训练方法不能不一样。他一定是训练方法、教练套路差不多，这俩人才能比赛；

第三，在透明环境下比赛，执法人员在边上。

所以我们要解决矛盾、解决僵局，其实也是这三条：

 

第一，大家必须遵从一个第三方规则，不能遵循一个单方面规则。你说大哥，我就遵循你的规则，这不行，我不服气。我们一定是要遵循法律，这叫第三方规则；

第二，大家基本的出牌套路应该差不多。比如咱俩闹矛盾了，是协商、谈价钱。你不谈价钱，玩绑架，这不符合规则，这个矛盾就这个没法解决了；

第三，这事儿是透明的。你不能放在一个不透明的状态下讨论，谁都不知道，就你俩自己在讨论。

因此，在一个组织当中，大家要尽量去研究僵局的游戏，不要研究和局游戏。我今天讲的核心点就是提醒大家在组织发展当中注意“僵局”这两个字，然后把僵局规则彻底研究透。

内容来自微信公众号：湖畔大学三板斧（ID：hupansanban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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