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1078【公元391-392年】第一流谋略，却遇到第三流头脑

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17丁零部落酋长、魏天王（首都滑台【河南省滑县】）翟辽逝世，儿子翟钊继位，改年号定鼎（之前是建光四年，之后是定鼎元年）。攻击后燕帝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后燕帝国辽西王慕容农把他击退。

18后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首领（一任懿武帝）、三河王吕光（本年五十五岁）乘西秦王国首领（二任武元王）、金城王乞伏乾归国内空虚（乞伏乾归正讨伐没弈干），发动攻击，乞伏乾归得到消息，急率军回京（首都金城），后凉军即行撤退。

19据守朔方（黄河河套地区）的匈奴部落酋长刘卫辰，派儿子刘直力鞮率部众八九万人，攻击北魏帝国的南方边疆。

十一月十日，北魏王拓跋珪率五六千人迎战。

十一月十三日，在铁岐山（今地不详）南大破刘直力鞮军，刘直力鞮单枪匹马逃走。拓跋珪乘胜追击。

十一月十九日，在五原郡（内蒙古包头市）金津（包头市西南黄河渡口）渡黄河南下，进入刘卫辰势力范围，刘卫辰部众惊骇恐慌，陷于混乱。

十一月二十二日，拓跋珪抵达刘卫辰首府悦拔城；刘卫辰父子仓皇逃走。

十一月二十三日（入城次日），拓跋珪派部下将领率轻装备骑兵，分头追击。将军伊谓追到木根山（内蒙古鄂托克前旗南），生擒刘直力鞮；而刘卫辰也被他的部属诛杀。

十二月，拓跋珪驻军盐池（内蒙古鄂托克前旗东南），屠杀刘卫辰家属亲友以及同党共五千余人，把尸首投入黄河。自此，黄河以南（河套地区）各部落全都投降，俘获马三十余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国家财产才转富裕。

刘卫辰的幼子刘勃勃逃奔薛干部落。拓跋珪派人要薛干部落把他交出，薛干部落酋长太悉伏把刘勃勃送走，而对使节说：“刘勃勃国破家亡，穷途末路，前来投靠，我宁可跟他一同逃亡，怎么忍心捉住他交给贵国？”遂把刘勃勃送给没弈干（时据高平【宁夏固原市】），没弈干把女儿嫁给刘勃勃。

评论姚苌时，我曾说过一句话：“世界上确有一种人，你最好不要认识他……”现在历史上出现的刘勃勃，是一个比姚苌更卑鄙、更毒辣的角色，也可能他比姚苌更有仪容，意气轩昂，堂堂一表，给人的印象十分良好，所以他为害的程度也更猛烈。没弈干因赏识他，而把女儿嫁给他，他们父女也因此最先付出代价。

人生变数太多，忘恩负义之辈，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干什么的，所制造的灾祸，都是对善良人性本质上的伤害。人们发觉得越早越好，醒悟得越快，受伤也越轻。

20十二月十日，后燕帝慕容垂前往鲁口（河北省饶阳县）。

前秦帝苻登攻击后秦帝国重镇安定（甘肃省镇原县东南曙光乡）。后秦帝姚苌前往阴密（甘肃省灵台县西南）抵御。临行时，对太子姚兴说：“苟曜（郑县【陕西省华县】民兵首领）听到我往北方，一定前来见你，你就利用机会逮捕他，把他诛杀。”苟曜果然到长安晋见姚兴，姚兴命尹纬宣布苟曜的罪状，一条一条责备，然后处死（当三辅全叛时，唯苟曜归附后秦，参考去年【三九○年】七月）。

姚苌在安定城东击败苻登，苻登退守路承堡（路承所兴筑的人民自卫堡寨）。姚苌大摆宴席庆功，将领们都说：“如果遇到魏武王（姚苌追封老哥姚襄的爵位），不会教盗贼（指苻登）猖獗到今天这种地步，陛下未免谨慎过度。”姚苌说：“比起我老哥，我有四点不如他。第一，他身长八尺五寸，手臂下垂，超过膝盖，人们看到他，心生畏惧。第二，他率十万人的部众，跟天下英雄豪杰一争长短，将士望着军旗所指的方向，奋勇冲杀，没有人可以阻挡。第三，他通晓历史，了解时局，发出政治号召，集结贤能人才。第四，他率领大军，上下一片欢乐，心服口服，每人都尽死力。但我之所以能够建立帝王大业，领导各位俊杰，大概是在谋略上能有一点长处。”文武官员高喊万岁。

三九二年.壬辰

1春季，正月一日，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大赦。

2前秦帝国（首都南安【甘肃省陇西县东南】）皇帝（五任高帝）苻登（本年五十岁）封昭仪（小老婆群第一级）、陇西郡（甘肃省陇西县）人李女士当皇后。

3二月五日，后燕帝国（首都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皇帝（一任武成帝）慕容垂（本年六十七岁）从鲁口（河北省饶阳县）前往河间郡（河北省献县）、勃海郡（河北省南皮县）、平原郡（山东省平原县）。魏天王（首都滑台【河南省滑县】）翟钊派将领翟都侵入馆陶​（河北省馆陶县），进驻苏康垒（苏康兴筑的人民自卫堡寨）。三月，慕容垂率军南下，亲自攻击翟钊。

4前秦帝国骠骑将军没弈干（时驻高平【宁夏固原市】）率领部众投降后秦帝国（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后秦帝国任命没弈干当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5后秦帝（一任武昭帝）姚苌（本年六十三岁）病重，命老弟姚硕德镇守李润（陕西省大荔县北），国务院执行长（仆射）尹纬镇守首都长安，征召太子姚兴前往战地行营（姚苌时驻安定【甘肃省镇原县东南曙光乡】）。征南将军姚方成向姚兴建议：“现在，盗匪（前秦帝国）还没有消灭，而皇上又卧床不起。王统等每人都拥有私人部队，最后终有一天会带来灾祸，应该全部诛杀。”姚兴同意；于是，逮捕王统（前秦秦州全权州长【参考三八六年九月】）、王广（前秦益州全权州长【参考三八六年四月】）、苻胤（事迹不详）、徐成（前秦右将军【参考三八四年六月】）、毛盛（前秦镇军将军【参考三八四年六月】），一起斩首（他们一直被优待崇敬，一霎时血染刀口）。姚苌得到消息，大怒说：“王统兄弟，跟我同乡同里，绝对没有三心二意。徐成更是前任政府（前秦帝国）的名将，我正要任用他们，为什么说杀就杀？”（王统等有的是被俘，有的是投降，短者六年，长者八载，姚苌都没有交付给他们兵权，对他们的不信任至为明显。所以大怒，不过一种舞台表演；刘邦听到吕雉诛杀彭越后，就是如此【参考前一九六年三月】，其辞若有憾焉，其心乃窃喜之。）

6后燕帝慕容垂逼近苏康垒（今地不详）。

夏季，四月，翟都向南撤退，回军首都滑台。魏天王翟钊向西燕帝国（首都长子【山西省长子县】）求救。西燕帝（七任）慕容永召集文武官员会议，国务院助理官（尚书郎）勃海郡人鲍遵说：“使两个盗匪互相打斗，等到他们全都筋疲力尽，我们再紧跟他们背后，这是卞庄子的谋略（卞庄子事，参考前二○四年十二月）。”立法院主任立法官（中书侍郎）太原郡（山西省太原市）人张腾说：“慕容垂强大，翟钊微弱，胜利的一方，怎么会筋疲力尽？不如急行援救，造成鼎足三分的形势。现在，我们率军直扑中山（后燕首都·河北省定州市），白天多方面布置疑兵，夜间遍地增加火把，表示人数多和军力强大，慕容垂一定回军救他的京师（首都中山）。我们在正面迎击，翟钊在背后冲刺，这是上天赏赐给我们良机，万不可失。”慕容永不听（这是第一流谋略，却遇到第三流头脑。结果翟钊败，慕容永亡）。

资治通鉴原文 

三河王光遣兵乘虚伐金城王乾归，乾归闻之，引兵还，光兵亦退。

刘卫辰遣子直力鞮帅众八九万攻魏南部。十一月，已卯，魏王珪引兵五六千人拒之，壬午，大破直力鞮于铁岐山南，直力鞮单骑走。乘胜追之，戊子，自五原金津南济河，径入卫辰国，卫辰部落骇乱。辛卯，珪直抵其所居悦跋城，卫辰父子出走。壬辰，分遣诸将轻骑追之。将军伊谓禽直力珪于木根山，卫辰为其部下所杀。十二月，珪军于盐池，诛卫辰宗党五千馀人，皆投尸于河。自河以南诸部悉降，获马三十馀万匹，牛羊四百馀万头，国用由是遂饶。

卫辰少子勃勃亡奔薛干部，珪使人求之，薛干部帅太悉伏出勃勃以示使者曰：“勃勃国破家亡，以穷归我，我宁与之俱亡，何忍执以与魏！”乃送勃勃于没弈干，没弈干以女妻之。戊申，燕主垂如鲁口。

秦主登攻安定，后秦主苌如阴密以拒之，谓太子兴曰：“苟曜闻吾北行，必来见汝，汝执诛之。”曜果见兴于长安，兴使尹纬让而诛之。

苌败登于安定城东，登退据路承堡。苌置酒高会，诸将皆曰：“若值魏武王，不令此贼至今，陛下将牢太过耳。”苌笑曰：“吾不如亡兄有四：身长八尺五寸、臂垂过膝，人望而畏之，一也；将十万之众，与天下争衡，望麾而进，前无横隈，二也；温古知今，讲论道艺，收罗英隽，三也；董帅兄众，上下咸悦，人尽死力，四也。所以得建立功业、驱策群贤者，正望算略中有片长耳。”群臣咸称万岁。

【晋纪三十】起玄黓执徐，尽柔兆涒滩，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七年（壬辰，公元三九二年）

春，正月，已巳朔，大赦。

秦主登立昭仪陇西李氏为皇后。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鲁口如河间、渤海、平原。翟钊遣其将翟都侵馆陶，屯苏康垒。三月，垂引兵南击钊。

秦骠骑将军没弈干帅众降于后秦，后秦以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后秦主苌寝疾，命姚硕德镇李润，尹纬守长安，召太子兴诣行营。征南将军姚方成言于兴曰：“今寇敌未灭，上复寝疾。王统等皆有部曲，终为人患，宜尽除之。”兴从之，杀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苌怒曰：“王统兄弟，吾之州里，实无他志；徐成等皆前朝名将，吾方用之，奈何辄杀之！”

燕主垂进逼苏康垒。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钊求救于西燕，西燕主永谋于群臣，尚书渤海鲍遵曰：“使两寇相弊，吾承其后，此卞庄子之策也。”中书侍郎太原张腾曰：“垂强钊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势。今我引兵趋中山，昼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惧而自救。我冲其前，钊蹑其后，此天授之机，不可失也。”永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