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草类】白术与苍术：弟兄联袂理陈疴

白术与苍术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中振。

今天与大家来聊一聊菊科的两种中药——白术与苍术，他们两个在历史上是一对孪生兄弟。白术与苍术就像牡丹与芍药一样，最初在本草书上是不分开的。

“术”字药

岳飞是人人都知道的民族英雄，评书《岳飞传》里面有个金国的元帅叫金兀朮。白术与苍术就是这个“朮”字，此字与简体字武术的术差不多，但古时候根本不是一个字。“术”是一撇一捺，而“朮”左边是撇，最后一笔是笔是竖弯钩。现在用简体字了就是“术”，《中国药典》也用“术”字，但读音还是zhú。“术”指武术、技术、学术的时候念shù，在苍术与白术的药名里一定要念zhú。如果把厚朴(pò)读成了厚朴(pǔ)、把阴阳五行(xíng)读成了阴阳五行(háng)，意思虽然明白，不过听出是外行了。

1987年4月，我初到日本一个星期，导师带我去东京大学参加了东京生药学会的研讨会。那次会议的主题就是“术”类药材。当年去日本的中国学者还不太多，专门搞生药的更少。会议主席把我被请到了台上，让我解释一下“术”的历史。说实在的，当时我对苍术与白术的区别了解的不多。

记得我在会议室的黑板上，凭着以前在学校学到的一点知识，写了白术Atractylodes macrocephala Koidz.与苍术的拉丁学名，并在苍术的中文名字后面画了两个箭头，标示有南苍术Atractylodes lancea (Thunb.) DC.与北苍术A. chinensis (DC) Koidz.，及江苏茅山、浙江于潜等几个产地。幸亏我当时日语还不利索，其实再多的内容，用中文我也说不出来了。但却给我留下了一道作业题：苍术和白术究竟是怎么个关系？

临床应用

如果随便问一个中医大夫，一定都能脱口而出二者的区别。按照现代的分类，白术被列为补益药，长于健脾补气。苍术被列为化湿药，善于燥湿解表。

虽然李时珍将苍术、白术均列在术项下，但两者气味、功能、主治、发明、附方都有所区别。

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玉屏风散是著名的补益方，都有健脾补气的作用，方子里都用到了白术。

白术药材

宋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面的平胃散一共六味药：苍术、厚朴、陈皮、甘草、生姜、大枣，燥湿运脾，行气和胃，君药是苍术。平胃散再加广藿香和半夏，对脾胃湿重导致的呕吐下泻效果特别好，所以得名金不换正气散。

脾胃的湿从哪里来？吃了生冷的、过甜的、油腻的食物，还有天气和环境等多种因素都能导致。四川的中医最喜欢用苍术了，日本的汉方医也十分喜欢用苍术。

苍术和白术也可以一起用，也各自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苍术就像威风八面的大将军韩信在前线冲锋陷阵；白术就像在后方保障供给的丞相萧何，源源不断地提供物资。

清代《傅青主女科》中有一首完带汤，功效是补中健脾，化湿止带。方中同时用到了苍术和白术，这是完美的一对药，将相和合的完美协助。

苍术是一种能除湿气、驱瘟、避秽的药物。

1956年河北某地暴发流行性乙型脑炎，当时的名老中医蒲辅周先生用白虎汤治疗，效果显着。但事隔不久，北京也暴发了大规模的“乙脑”，别人再用白虎汤的时候，效果就不那么灵验了。蒲老出马，在方中加入苍术一味药，立时疗效大增，疫情很快得到控制。

蒲老分析前一次“乙脑”流行时病人属外感温热型，白虎汤清热泻火，可行；后一次流行时由于气候潮湿，病人感染了湿热夹杂的邪气，单用清热药就力不从心了，加入芳香燥湿的苍术后，方子变得既清热，又除湿，才是针对病机的治疗方法。

很多朋友留言希望得到些单品验方。其实苍术和白术，单用的确也有妙处。

《药性赋》中记载：“苍术治目盲。”目盲就是我们俗称的“夜盲”。现代研究发现，苍术含丰富的维生素A。古人从临床实践中总结出苍术对夜盲症有效。我们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观察力与智慧。

白术单用也有奇效。碗里放几片白术，加点水，放到饭上蒸熟，这就是白术饭，可以用来治疗小孩脾虚流口水的症状。遇到脾虚性便秘，尤其是老年人胃肠动力不足的情况。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滥用大黄、番泻叶之类的峻猛之药，搞不好能把人泻垮了。可考虑改用大剂量的白术，单用就有很好的通便效果。 

陶弘景方

说到苍术，我们要提到一个人和一本书。

陶弘景，南北朝时期丹阳秣陵人，也就是现今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博学多才，精通医药，兼修佛教、道教。其所著《本草经集注》是中国本草发展历史上的第二个里程碑。这部著作中，陶弘景不但完整地保存了《神农本草经》的内容，还加以注释，进行补充。

陶弘景记《神农本草经》：“法三百六十度，一度应一日，以成一岁。”而《本草经集注》中所记载的药物品种达到了730种，比《神农本草经》正好翻了一倍。其中有的是他新增加的，有的如赤芍和白芍、苍术和白术是陶弘景把他们一分为二的。书中记载：“苍术以蒋山、白山、茅山者为胜。”茅山就是江苏省的茅山，也是苍术作为道地药材的最早出处。

陶弘景是一位很有故事的医药学家。南北朝时期，宋、齐、梁、陈政权更迭。南齐朝，陶弘景曾任诸王侍读多年。南梁朝，他辞官隐居于茅山，号华阳隐居，潜心修道。梁武帝曾多次派人向他请教治国安邦之策，但屡请不出，陶弘景相当于在山里办公，而有了“山中宰相”的称号。

梁武帝萧衍在位48年，活了86岁，是一位长寿帝王，快赶上活了89岁的乾隆爷了，可算皇帝圈子里的长寿亚军。梁武帝大兴佛教，广建庙宇。杜牧《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描写的就是那个佛寺楼阁烟波浩渺的江南。南朝佛教兴盛，梁武帝起了极大的引导作用，他本人信佛到达痴迷程度，在位期间，三度出家。当过和尚皇帝不仅有朱元璋，还有梁武帝先当皇帝后当和尚。

曾有一位江苏茅山的企业老板找到我，他知道我在研究《本草纲目》，准备用1000亩地建造一个李时珍纪念园，还拿出了厚厚的几卷设计图给我看，问我的建议。我说您的想法很好，但我建议不要舍近求远，茅山就有一位大仙呀，那就是山中宰相陶弘景。

资源与品种

白术与苍术都有头状花序单生于枝头，总苞片如钟状，苞片针刺状。但白朮花紫红色，叶子比较薄比较软，边缘有细刺。苍朮花白色，叶子较硬，边缘的齿也很硬。

白术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目前以人工栽培为主，少量野生，主产于浙江、安徽、湖南、江西、四川等地，道地产区为浙江。《本草纲目》记载：“白而肥者是浙朮。”杭州于潜的于朮尤其出名。

苍术的药材野生与栽培品种并存，主产于江苏、安徽、浙江、四川、河南等地。苍术又分为南苍术和北苍术，南苍术亦名茅苍术，一般认为南苍术品质比北苍术好。

我国南北差异比较大，用药也有所不同，如，南、北五味子，南、北柴胡，这些药都是国家药典所认可的，临床医生也应了解。

今天主要从实际应用的角度，介绍了苍术与白术的历史、功效和药材鉴别特征。

苍术与白术是临床常用药，名称相似，功效不同，必须分开。在从事中药研究过程中，我们既要参考本草文献，也要参考现代实验数据，更要注重中医临床实践经验。

三十年前，我在东京接受的作业题，现在基本完成了。当然还有更多学术上的问题，今后还会继续探讨下去。

今天就聊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