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没读完】第二十三期 卡夫卡：你问我为什么畏惧你（下）

蒋方舟说 

让我们继续来讲讲卡夫卡。在前面的节目里我讲了卡夫卡的人生和作品之间的关系，今天的节目中，让我们讲讲为什么卡夫卡如此重要，不可替代。

我曾经和一个作家老师聊过卡夫卡，他的说法让我很受启发，他说：“卡夫卡是第一个在小说中取消了因果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在卡夫卡之前，无论是对生活还是文学，我们认知的前提都是有因才有果。比如因为丈夫无聊，婚姻一潭死水，而偶遇的青年军官英俊潇洒，所以美丽的少妇出轨了，这就是《安娜·卡列宁娜》；因为妻子被位高权重的人侮辱，所以丈夫要复仇，导致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所以只能落草为寇，这是《水浒传》里的林冲。

因果关系是我们理解万事万物的方式。

但是卡夫卡不一样，他在小说里取消了因果关系。比如在《变形记》里，一开头，格力高尔就变成了甲虫。如果按照一般的理解，他一定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受到了诅咒？但是当我们看完全文，却发现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变成了一只甲虫。

再比如，在《审判》里，一群人在k30岁生日那天冲进他的房间，宣布他是有罪的，可是k从头到尾同样没有犯下任何罪，甚至连小的疏忽都没有，最后却被拖到采石场干掉了。

本期内容摘选

02：50 我喜欢一种关于小说的说法，说小说是无神世界的史诗。所有的小说根本的动机都是冲突，是欲望和道德的冲突，个人与世界的冲突，是心灵和现实的冲突，是英雄想象与少年心气和日益沦丧的现状之间的冲突。

07：30 卡夫卡设置了一个文学史上最不浪漫，最不抒情的场景：办公室，却把它变成了文学史上最有预见性的宇宙。如今，我们都发现自己生活在卡夫卡的办公室里，一个服从的、机械的和抽象的世界。

10：40 卡夫卡式的徒劳更让人绝望，他的路线从来不是重复的，而是杂乱而积极的，他笔下的人也不像是平静地接受命运的西西弗斯，而是焦灼地，不断寻找着出路，可那些表面的通路通向的却是更高大更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13：22 卡夫卡唯一成功的，就是做一个纯粹的失败者。他诚实地，不假思索地写下自己失败的经验，第一个说出真相：人生就是一场没有原因，没有胜利可能性的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