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沙僧的罪与罚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大家好，我是陈思呈，今天我们一起赏析《西游记》。

取经团来到流沙河的时候是秋天。“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这里的大火，指的是一个星宿（xīngxiù）。每年农历七月，大火星开始向西边“流动”，所以，诗经中也有一首出名的诗叫《七月》，首句就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个流火就是指大火星向西落下去，农历七月，暑气开始渐渐退了，到了九月，就霜降了，要授冬衣了。

在这个大火星向西边去，也就是秋天时节，取经团来到流沙河边。流沙河是什么样的一条河，根据原文的描写，“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猪八戒说，“果是狂澜，无舟可渡。”

听着就让人很绝望啊。而在流沙河的旁边，竖了一块碑文，上面写的四句更让人绝望：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宽八百，深三千，真让人不敢多想。但毕竟诗文夸张是一种修辞手法，会不会这个数据就是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呢？孙悟空的说法却加重了我们的忧虑，他对猪八戒老实地说：“不瞒贤弟说，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吉凶。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上下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

就是说，孙悟空一眼望去只是茫茫一片，他都望不到边。

让我们更替他们忧虑的是这两句：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也就是说，浮力极小，鹅毛和芦花都浮不起来。那么流沙河里面这流的到底是不是水啊？还是什么奇异的魔幻世界里的物质。

其实这些也不需要探究，我们需要知道的就是沙僧就生活在这么一个恶劣的环境中。

他本来是死罪，都到了刑场上了，幸好赤脚大仙为他求情。所以贬到这条可怕的流沙河来，但每七天，他都要被飞剑来穿他胸胁百余下。

这样的惩罚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犯下的是什么错呢？

沙僧原是灵霄殿下侍銮與的卷帘大将，他的错误只是因为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如果要判断沙僧受到的惩罚是否合理，我们可以对照一下取经团里几个徒弟所犯的错误，以及他们各自受到的刑罚。

孙悟空不用说了，大闹天宫，罪大恶极，所以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猪八戒本是天蓬元帅，酒后调戏嫦娥，玉帝把他打了两千锤，贬下尘凡，但谁知他投到母猪胎里变成猪模样。

白龙马原是西海龙王敖（áo）闰之子，因为纵火烧了殿上明珠，玉帝把他吊在空中打了三百，本要遭诛，因被观音搭救，也就性命无虞。

这样比较下来，几个徒弟中沙僧的罪过是最小的，只是打碎一个玻璃盏而已。再贵重，能有殿上明珠贵吗？何况他只是失手，并非纵火。而白龙马，起码没有受到每天飞剑穿胸的惩罚啊。

而且他是工作上离玉帝最近的人，本来最应该得到照顾，可是实际上，他受到的惩罚是师兄弟里面最严厉的：

被打八百，虽然比猪八戒被打的数量少一些。但我们看看猪八戒的生活是：云栈洞占山为王，自由自在，还甚至成了家，给卵二姐做了一个倒插门，一洞的家用全给猪八戒受用。

沙僧呢？在鹅毛都浮不起来的流沙河，周围没有任何生物可以果腹，日日受饥挨饿，饥寒难忍，只能两三日门出波涛来寻一个行人食用。而且茫茫八百里，没有一个伙伴，就算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时候，还有周围的农家孩子过来拔草呢。

沙僧忍饥，耐寒，受寂寞，还捱痛：每一天都要受飞剑穿胁下百余下，提醒自己是一个罪人。

这样对比下来，我们可以知道他的待遇极不公平的，或者说，天庭压根没有法律可言，法律就是玉帝一个人的意愿。

当然，玉帝有时候也会听听臣子们的劝说。比如猪八戒当时，玉帝本判他死罪，但是太白金星替他求情。所以后来他见到太白金星，便口称“恩人！恩人！”沙僧呢，本来也是死罪：“卸（xie四声）冠（guan一声）脱甲摘官衔，将身推在杀场上”，这个时候他也遇到他的救命恩人，就是赤脚大仙。

太白金星和赤脚大仙，都属于西游记里大家比较眼熟的神仙。太白金星，前面咱们说过，他算是孙悟空职场上的关键人物了，孙悟空的两次提拔或者说入职，都是他的建议。

赤脚大仙也是孙悟空的老熟人。蟠桃会召开时，孙悟空想去看个究竟，路上遇到赤脚大仙，他骗赤脚大仙说今年的蟠桃会换地方了，然后自己变做他的模样，去蟠桃会上大吃大喝。原著中写道：“大仙是个光明正大之人，就以他的诳语作真”。

把沙僧从杀场上救下来的，就是赤脚大仙。他是“光明正大”的，也是憨厚朴实的形象，他为沙僧说情，势必是他看到了沙僧受到的是确实是很不公平的待遇。

我们可以从沙僧的自叙诗里来推断沙僧的人生经历。他说早年的自己是“常年衣钵谨随身，每日心神不可放”，可以想见，他的性格从一开始就是很谨慎的。

他的升职也是玉帝钦点的：“玉皇大帝便加升，亲口封为卷帘将”，在职场上，他的位置很是尊贵：“南天门里我为尊，灵霄殿前吾称上。腰间悬挂虎头牌，手中执定降妖杖。头顶金盔晃日光，身披铠甲明霞亮。往来护驾我当先，出入随朝予在上。”

综上描述，他的工作性质与玉帝非常亲近，类似于贴身保镖。正因为这个位置太重要，所以他的任何错误都可能存在着更大的危险，或者说，都有可能引起玉帝更大的疑心。比如说，他是失手打碎玻璃盏，但玉帝从中意识到的，则未必仅仅是失手这么简单，也许可能怀疑他有某些异心？只不过，让玉帝真正生气和生疑的原因，他没有说出口。

所有这些只能停留在猜测层面了。

好，感谢大家的聆听，我们下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