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959【公元339年】晋帝国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南昌公郗鉴病重，上书司马衍，请求退休

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9八月十日，晋帝国取消丞相，恢复宰相（司徒）。

10晋帝国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南昌公（文成公）郗鉴病重（时驻京口【江苏省镇江市】），把军政大事托付给秘书长（长史）刘遐（非徐州州长刘遐，参考三二六年六月），上书司马衍，请求退休，并且说：“我所统率的部属，大多数都是北方人，有的是被强迫、被裹胁到南方，有的是新近归附。人们怀念故乡，都渴望回归本土。是我宣扬政府的恩德，分析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拨付给他们田地和住宅庄院，才逐渐地稍稍安定。听说我患病在床，人心恐惧震骇。如果在这时候叫他们北渡长江，一定引起灾难（当时有人主张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部【太尉府】应移江北）。祭祀部长蔡谟，平易忠贞，正直干练，素有很好人望，我建议用他当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徐州（州政府设京口）州长。”司马衍下诏，任命蔡谟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部参谋长（太尉军司），加授高级咨询官（侍中）。

八月辛酉日（八月癸酉朔，没有辛酉），郗鉴去世（年七十一岁），中央即任命蔡谟当征北将军、徐兖青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徐州州长，“假节”（三级权力）。

当时，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陈光向中央请缨，要求讨伐后赵帝国。司马衍下令陈光攻击寿阳（寿阳即寿春【安徽省寿县】。事实上到本世纪【四世纪】七十年代时，十四任帝【简文帝】司马昱登基，他的娘亲叫郑阿春【参考三七二年七月】，才把“寿春”改作“寿阳”，这又是一则避讳的趣事）。蔡谟上书说：

“寿阳城池小而且坚固，自寿阳到琅邪（山东省临沂市），城堡紧连，互相可以看见（寿春【寿阳】于三二八年七月祖约部溃散后，被后赵帝国占领）。只要有一个城池受到攻击，其他城池一定支援。而且我们行军五十余日，前锋还没有到达，消息已经传开。盗贼（后赵帝国）的驿马邮递，一天能走一千里，黄河以北的主力部队，有足够的时间来救。

“过去，即令是名将白起、韩信、项羽那样的勇不可当，仍然要破坏桥梁、焚烧船舰、背水筑阵（《战国策》：白起攻击楚王国，不攻城池，只求深入；破坏桥梁、焚烧船舰，表示没有退路，战败即死。项羽救钜鹿【河北省平乡县】，击碎饭锅、焚烧船舰；参考前二○七年十二月。韩信背水列阵；参考前二○四年十月）。而今，我们却想把船舰停在小岛，率军攻城，面对强敌，又担心后路被切断，这正是兵法最大的禁忌。如果攻城不能攻克，胡虏援军忽然抵达，恐怕定会发生荀林父不知道如何是好，船上断指可以用手捧起来的狼狈场面（公元前五九七年，楚王国在邲邑【河南省郑州市】大破晋军，晋军元帅荀林父震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下令：“先逃回黄河北岸的，有赏！”战士争船，手攀船舷不放，船上人刀斧砍下，人死河中，手指坠落船舱，捧都捧不完。参考一九五年十二月注）。而今，陈光所率领的全是保卫京师宫廷的精锐部队，最好是使他们有征伐之名，没有作战之实。现在却要他们困顿在坚城之下，用国家训练装备最好的皇家禁卫部队，去攻击贼寇的一个小小的三等边城。得到它，利益太小，对敌人却没有什么伤害；一旦失败，则灾难会转严重，招致更多贼寇的追击。我深怕不是良好的计谋。”

出军行动才停止。

11当初，晋帝国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陶侃驻防武昌（湖北省鄂州市。参考三三○年五月），有人认为长江北岸有邾城，应派军把守。陶侃对这类建议，一概不理，但坚持这种论调的人，日益增多。陶侃遂到北岸打猎，把将领们带到邾城，告诉他们说：“我之所以在险要地方修筑防御工事，抵抗强敌，完全利用长江的形势。邾城被隔在长江北岸，背后没有仗恃，面前却是各部落蛮夷（指西阳【湖北省黄冈市】夷）。夷族地区很多事情有利可图，官民们为了满足私欲，会不停地索求。最后，夷族无力负担，为了自救，一定主动邀请盗匪对付我们。这是招惹灾祸的办法，不是抵抗强敌的办法（百姓所受灾难，几乎全由贪污而起，连小小邾城的得失，都由贪污决定）。而且，东吴帝国时，驻防邾城的军队，有三万人之多。现在，我们纵然派军把守，对帝国也没有丝毫裨益。如果羯虏露出败征，有可乘之机，邾城也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前进基地。”

等到庾亮镇守武昌，终于派毛宝、樊峻进驻邾城（参考本年三月）。后赵帝国天王石虎大为厌恶，命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夔安当总司令官，率石鉴、石闵（冉闵）、李农、张貉、李菟等五位将军，统军五万人，南下攻击晋帝国荆州（湖北省及湖南省）及扬州（安徽省中南部及浙江省）北部边疆；另二万人攻击邾城。毛宝急向庾亮求救，庾亮认为邾城城池坚固，短期内不可能被攻破，没有立刻派出援军。

九月，石闵在沔水之南大破晋军，斩将军蔡怀。夔安、李农攻陷晋军沔南基地（湖北省随州市西南五十千米）。朱保在白石（安徽省含山县西南）大破晋军，斩晋帝国郑豹等五位将军。张貉攻陷邾城，杀六千人。晋帝国毛宝、樊峻突围，在渡长江南下时，淹死。夔安攻陷胡亭（湖北省安陆市西北），向江夏郡（湖北省云梦县）挺进。晋帝国义阳将军黄冲、义阳郡（河南省新野县）郡长郑进都向后赵帝国投降。夔安包围石城。晋帝国竟陵郡（郡政府设石城）郡长李阳迎战，击破夔安攻势，杀五千余人，夔安才向后撤退，大掠汉水以东，裹胁七千余户人家，安置在幽州（河北省北部）、冀州。

前方节节败退时，庾亮仍上书中央，坚持进驻石城，积极准备北伐，听到邾城陷落，才算停止。上书中央请求降罪，先自己贬谪三等，当代理安西将军（庾亮本是安西将军，贬谪三等后，成为“代理”）。晋帝司马衍下诏，命庾亮恢复原阶。命辅国将军庾怿当豫州州长，兼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军区司令（监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诸军事），“假节”，镇守芜湖。

12后赵帝国天王（三任武帝）石虎，对皇亲国戚们的横暴放荡深恶痛绝。擢升金殿监察官（殿中御史）李巨当总监察官（御史中丞），特别宠爱信任，中外社会秩序立刻严整。石虎说：“我听说，优秀的官员好像凶猛的老虎，在旷野里随便走走，豺狼就躲得远远的，果然如此。”

石虎任命抚军将军李农“使持节”（平常日子可以诛杀郡长以下），兼辽西（河北省卢龙县）、北平（河北省遵化市）军区司令（监辽西北平诸军事）、征东将军、营州（河北省东北部）全权州长，镇守令支（河北省迁安市）。李农率军三万人，跟征北大将军张举攻击前燕王国凡城（河北省平泉县南）。前燕王（一任文明帝）慕容皝任命榼卢城（山海关附近，榼，音kē【科】）城主悦绾当御难将军，拨付给他军队一千人，使他镇守凡城。等到后赵兵团抵达凡城，守军将领及官员大为震恐，打算逃走。悦绾说：“我们接受的命令，就是抵抗盗寇，死生不变。而且我们在城垒保护下，一人可敌百人。胆敢胡说八道，动摇军心的，斩首！”大家才算安定。悦绾身先士卒，亲自冒着被箭射中、被石击中的危险，苦战抵御。张举等攻击十数天，不能攻克，撤退。

后赵帝国天王石虎因辽西郡太接近前燕王国，不断受到攻击，不能安宁，遂把所有居民都迁到冀州南部。

资治通鉴原文 

八月，壬午，复改丞相为司徒。

南昌文成公郗鉴疾笃，以府事付长史刘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统错杂，率多北人，或逼迁徙，或是新附，百姓怀土，皆有归本之心；臣宣国恩，示以好恶，处与田宅，渐得少安。闻臣疾笃，众情骇动，若当北渡，必启寇心。太常臣谟，平简贞正，素望所归，谓可以为都督、徐州刺史。”诏以蔡谟为太尉军司，加侍中、辛酉，鉴薨，即以谟为征北将军、都督徐、兗、青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假节。

时左卫将军陈光请伐赵，诏遣光攻寿阳。谟上疏曰：“寿阳城小而固。自寿阳至琅邪，城壁相望，一城见攻，众城必救。又，王师在路五十馀日，前驱未至，声息久闻，贼之邮驿，一日千里，河北之骑，足以来赴。夫以白起、韩信、项籍之勇，犹发梁焚舟，背水而阵。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对坚敌，顾临归路，此兵法之所诫。若进攻未拔，胡骑猝至，惧桓子不知所为而舟中之指可掬也。今光所将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无战。而顿之坚城之下，以国之爪士击寇之下邑，得之则利薄而不足损敌，失之则害重而足以益寇，惧非策之长者也。”乃止。

初，陶侃在武昌，议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分兵戍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巳。侃乃渡水猎，引将佐语之曰：“我所以设险而御寇者，正以长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晋人贪利，夷不堪命，必引虏入寇。此乃致祸之由，非御寇也。且吴时戍此城，用三万兵，今纵有兵守之，亦无益于江南；若羯虏有可乘之会，此又非所资也。”

及庾亮镇武昌，卒使毛宝、樊峻戍邾城。赵王虎恶之，以夔安为大都督，帅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等五将军、兵五万人寇荆、扬北鄙，二万骑攻邾城。毛宝求救于庾亮，亮以城固，不时遣兵。

九月，石闵败晋兵于沔阴，杀将军蔡怀；夔安、李农陷沔南；朱保败晋兵于白石，杀郑豹等五将军；张貉陷邾城，死者六千人，毛宝、樊峻突围出走，赴江溺死。夔安进据胡亭，寇江夏；义阳将军黄冲、义阳太守郑进皆降于赵。安进围石城，竟陵太守李阳拒战，破之，斩首五千馀级，安乃退。遂掠汉东，拥七千馀户迁于幽、冀。

是时，庾亮犹上疏欲迁镇石城，闻邾城陷。乃止。上表陈谢，自贬三等，行安西将军；有诏复位。以辅国将军庾怿为豫州刺史，监宣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诸军事，假节，镇芜湖。

赵王虎患贵戚豪恣，乃擢殿中御史李巨为御史中丞，特加亲任，中外肃然。虎曰：“朕闻良臣如猛虎，高步旷野而豺狼避路，信哉！”

虎以抚军将军李农为使持节、监辽西、北平诸军事、征东将军、营州牧，镇令支。农帅众三万与征北大将军张举攻燕凡城。燕王皝以榼卢城大悦绾为御难将军，授兵一千，使守凡城。及赵兵至，将吏皆恐，欲弃城走。绾曰：“受命御寇，死生以之。且凭城坚守，一可敌百，有敢妄言惑众者斩！”众然后定。绾身先士卒，亲冒矢石；举等攻之经旬，不能克，乃退。虎以辽西迫近燕境，数遭攻袭，乃悉徙其民于冀州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