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陈思呈：猪八戒的第一场演出

撰稿：陈思呈

演播：田洪涛

大家好，我是陈思呈，今天我们继续赏析《西游记》。

这一回是猪八戒加入取经队伍之后的第一回，队伍经历了取经过程最经常遇到、贯穿取经长路的两种大事。

读者很容易猜到，取经过程必遇的一种大事是遇到妖怪，而另一种大事是什么？

是借宿。

其实我们可以想象，漫漫长路，不说三个徒弟，唐僧毕竟是弱不禁风的一个凡人，晚上总得有个地方睡觉。天气实在太恶劣的时候，如果到了村庄人家，可能就要歇上两天。所以，借宿一直是取经过程除了打妖怪之外的一件大事。

这一章就把师徒三人借宿的过程写得很详细，也很有意思。他们在一个夏天来到一个村舍（she四声），这个村子的风景挺美的：野蚕成茧火榴（liú）妍，沼内新荷出现。借宿的这个人家，只见一老者，斜倚在竹床之上。

一进院子门就是一张竹床，这个家居设计倒有点像新疆维族人。维族人的院子里，就常常摆这么一张木床，这张木床是多功能的，休息、喝茶、聊天、吃饭都坐在上面。不知唐僧师徒他们此时投宿的这个村子是不是在新疆。总之，联想一下，第十五回时，师徒行到鹰愁涧时，借宿时当地的老者也说“敝处乃西番哈咇（bì）国界”。

唐僧是非常讲礼节的，要求借宿也十分文雅，此时，他开口这么说：“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孙悟空却不同：“十分你家窄狭，没处睡时，我们在树底下，好道也坐一夜。”

这家老头姓王。他先是被孙悟空的形象吓一跳，然后孙悟空告诉他，那些俊刮的人中看不中用，自己虽然长得像痨（láo）病鬼，但本事大：“倘若府上有什么先去砖打瓦、锅叫门开，老孙便能安镇。”王老头才平静下来。

但这时王老头又看到了猪八戒。刚才已被孙悟空吓了一回，这下又再吓一次。

借宿一事的过程，充分见识猪八戒的幽默。唐僧见老王被吓一跳，就批评八戒长得太丑，说把人家吓得七损八伤的。想想唐僧这个指责是没道理的，长得丑能怪猪八戒吗？

但猪八戒倒不生气，老实地说：“不瞒师父说，老猪自从跟了你，这些时俊了许多哩。像往常在高老庄走时，白马嘴朝前一掬，把耳两头一摆，常吓杀二三十人哩。”

真是又好脾气，又善于自嘲。

孙悟空叫他把丑收拾一些，猪八戒便乖乖听话：真个把嘴揣了，把耳贴了，拱着头，立于左右。

所以，从这些表现看，猪八戒刚加入组织就体现了他很高的情商和合作精神，难怪唐僧很快就开始偏心猪八戒，一路上遇到的人家也都对猪八戒挺好的，包括这一次的老王一家。

老王见猪八戒胃口大，吃得快，就说：“这个长老，想着实饿了，快添饭来。”后来猪八戒一口气吃了十多碗还在吃，老王还说“仓卒无肴，不敢苦劝，请再进一筯。”

从最开始被他的形象吓一跳，到现在对猪八戒的大胃口这么纵容，可见猪八戒已经凭借自己的高超情商，获得了老王的好感和怜爱。

对于以长途跋涉为情节的书，借宿其实是非常重要的闲笔，最能见到当时的世风人情。

一般而言，在当时的民风民俗中，过路的旅行者极少，如果前来求宿，总会得到一些帮助。求宿者和主人，往往主人是强者，求宿者是弱者。求宿嘛，既然是求，多少要低声下气。

但也有例外。比如1909年日本人类学学者鸟居从内蒙古赤峰向北出发，持清政府颁发的护照，历经三年做满蒙地区的相关考察，这一行沿途求宿如果受到拒绝，他就大加呵斥，并把自己的呵斥如实记下，所以看到他的考察日记，总能看到他在呵斥当地人不招待他：

例如：

“走进一小村，根据衙役的指引，我们走进一户蒙古人家。主人不在，其妻静坐不招待。我命衙役呵斥，其妻仓促招待。”

“我们的车辆虽被牵至该村的台吉家，然其非常讨厌我们。最初，命其准备各种物品，多以没有相敷衍。我们对其大加斥责，其态度多有转变，遂准备各色物品。”

这些朴素的蒙古族人民都很配合，最多只是在鸟居龙藏（此处主播将“藏”字念了两个读音，取zang的音，需剪辑）一行要离开的时候，才急忙将昨夜他们睡过的帐篷叠起，然后向外抛洒食盐。往外洒盐是蒙古人为清除家中秽物的风俗。鸟居龙藏也明白这是这些当地人对他们的反感，但他也不在意，还如实纪录下来。

孙悟空一行求宿的时候，也与鸟居龙藏（此处主播将“藏”字念了两个读音，取zang的音，需剪辑）的态度颇为相似，仗着自己本事高人一等，就十分霸道、骄横。

在这个过程里，猪八戒以他的乖巧和风趣，作为一个润滑剂，弥补了孙悟空在礼貌上的严重不足。

说完了借宿的事情，我们再来说打妖怪的事。

这一回的回目是“黄风岭唐僧有难，半山中八戒争先”，所谓八戒争先，是因为：这是猪八戒加入取经队伍之后的第一次“上台演出”。是他第一次为取经队伍出力的机会。

所以猪八戒表现得很卖力。

当黄风怪的先锋，一只斑斓猛虎跳出来的时候，猪八戒的表现是这样的：丢了行李，掣钉钯，不让行者走上前，大喝一声道：“孽蓄！那里走！”赶将去，劈头就筑。

这将是后来比较少见的现象，好吃懒做、愿意示弱的猪八戒，竟然“不让行者走上前”，而是自己赶将去。需知道孙行者是最喜欢打妖怪的啊，然而在这一回里竟然让猪八戒争了先。

那么孙悟空会生气猪八戒抢了他的功劳吗？

并不会。因为孙悟空看到此时的猪八戒，是尽心尽力地为这个团队服务。所以，在这一回，他对猪八戒的称呼是最尊重的，称为“贤弟”。这与后面他动辄称猪八戒为“夯货”、“呆子”，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这个让猪八戒争先去打的妖怪到底是谁呢？我们下回来着重讲讲他。

好，感谢大家的聆听，我们下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