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莱特 第五幕（下）：最后的决斗

哈姆雷特-第十集

主要人物：

霍拉旭：哈姆雷特的好友

哈姆雷特：丹麦王子

克劳狄斯：丹麦国王，哈姆雷特的叔父

乔特鲁德：丹麦乔特鲁德，哈姆雷特的母亲

雷欧提斯：丹麦贵族，波洛涅斯的儿子

奥斯里克：朝臣

福丁布拉斯：挪威王子

第五幕 第二场 

【旁白：一切终将结束。如果此刻上帝就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宽恕所有人的。可是，上帝不在……死亡是一切的终点，当然包括复仇。】

哈姆莱特

这件事情已经讲完，现在我再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当初的一切的经过吗？

霍拉旭  记得，殿下！

哈姆莱特

当时，在我的心里，有一种战争，使我不能入睡；我觉得我的处境，比锁着脚镣的叛变的水手还要难堪。于是，我就卤莽行事。——结果，倒卤莽对了，我们应该承认，有时候一时兴起，反而可以做出一些靠深谋远虑所做不成的事；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看出，无论怎样辛苦图谋，结果却早已在冥冥中安排好了。

霍拉旭 这是无可置疑的。我的殿下

哈姆莱特

我从舱里起来，在黑暗之中竟然找到了那封公文，我鼓起勇气拆开了他们，在那里面，霍拉旭——我发现了一个堂皇的诡计！——我们的国王发布了一道狠毒的命令，说是为了丹麦和英国双方共同的利益，让他们接到公文之后，刻不容缓，立即拿下我的首级。

霍拉旭

竟有这种事？

哈姆莱特

这就是原来的那封公文；你有空的时候可以仔细读一下。

哈姆莱特

后来，我就冒用丹麦国王的名义，向英王提出恳切的要求，要求他在读完这一封文书以后，刻不容缓，立刻把那两个传书的来使处死，不让他们有从容忏悔的时间。

霍拉旭

这样说来，吉尔登斯吞和罗森格兰兹是去送死的了。

哈姆莱特

哎，我的朋友，他们本来接到这件差使时，是何等的得意啊！我在良心上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是他们自己断送了他们卑微的生命。

霍拉旭

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国王！

哈姆莱特

霍拉旭，你想，我是不是应该——他杀死了我的父王，奸污了我的母亲，篡夺了我的权利，还想用这种诡计，谋害我的生命，凭良心说，我是不是应该亲手向他复仇？如果我不去铲除这个伤天害理的混蛋，让他继续为非作歹，我岂不是该受天谴吗？

哈姆莱特

可是我现在很后悔，霍拉旭，不该对雷欧提斯发火；因为他跟我一样，遭遇了丧父的惨痛。简直就是我的影子！

霍拉旭

嘘，殿下，不要作声！有人来了？

奥斯里克

殿下，哈哈哈哈，欢迎您回到丹麦来！

哈姆莱特

非常感谢您，先生。

奥斯里克

殿下，您要是有空的话，奉陛下之命，我来告诉您件事情。

哈姆莱特

先生，我愿意洗耳恭听。

奥斯里克

殿下，陛下叫我来通知您一声，他已经为您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了。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哈姆莱特

请您不要这样多礼。

奥斯里克

不，殿下，我还是这样舒服些，这是真的。殿下，雷欧提斯最近回来了；相信我，殿下，他是一位绅士，他的态度温文尔雅，他的外表英俊潇洒；说一句发自衷心的话，他是上流社会的标志，因为在他身上可以找到一个绅士所有的品质。

哈姆莱特

先生，他对于您这番描写，的确可以当之无愧；

但您向我提起这位绅士的名字，是什么用意呢？

奥斯里克

雷欧提斯吗？

哈姆莱特

正是雷欧提斯。

奥斯里克

您不是不明白雷欧提斯有些什么特长——

哈姆莱特

那我可不敢说，因为也许人家会疑心我有意跟他一较高下；

奥斯里克

殿下，我的意思是说他的武艺；人家都称赞他的剑术非常厉害。

哈姆莱特

他会使些什么武器？

奥斯里克

长剑和短刀啊。

哈姆莱特

他会使这两种武器吗？

奥斯里克

殿下，国王跟他打赌，说要是你们两人交起手来，十二个回合之中，他至多赢您三个回合；可是他却觉得他可以稳稳赢九个回合。殿下要是答应的话，你们马上就可以试一试。

哈姆莱特

要是我说“不”呢？

奥斯里克

殿下，他可是点名您和他比试呢！

哈姆莱特

好吧先生，我反正要在这里散步。您去回跟陛下说，叫他们把比赛用的钝剑预备好，要是这位绅士愿意，国王也不食言，我愿意尽力取得胜利；万一不幸失败，我也不过是丢了一次脸，给他多剁两下罢了。

奥斯里克

那我就照这样去回话？

哈姆莱特

您就照这样去回话，当然你也可以再继续添油加醋！

奥斯里克

保证为殿下效劳。

哈姆莱特

不敢，不敢。

贵族

殿下，陛下刚才叫奥斯里克来向您传话，知道您在这等候他的旨意；他叫我再来问您一声，您是不是仍旧愿意跟雷欧提斯比剑，还是等等再说。

哈姆莱特

我没有改变我的初心，一切服从国王的旨意。现在也好，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只要他方便，我随时准备着，除非我丧失了现在所有的力气！

贵族

国王、娘娘，跟其他的人都要到这儿来了。

娘娘请您在比赛开始以前，对雷欧提斯客气几句。

哈姆莱特

我愿意服从她的教诲。

霍拉旭

殿下，我觉得您在这回打赌中，多半要失败的。

哈姆莱特

我想我不会失败。自从他到法国去以后，我也练习得很勤；我一定可以把他打败的。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多么不舒服。

霍拉旭

啊，我的好殿下——

要是您心里不愿意做这件事，那么就别做了吧。我现在去通知他们取消，说您现在身体不舒服，不能比赛。

哈姆莱特

别，千万别，霍拉旭，我不害怕什么预兆；一只麻雀的死生，都是命中注定的。注定在今天，就不会是明天，逃过了今天，也逃不过明天，做好准备就是了。不管怎么去计算，到最后，都得看天意？随它去吧。

国王

来吧，过来，哈姆莱特，让我替你们两人和解，捂手言和吧！

哈姆莱特

原谅我，雷欧提斯；我得罪了你，你是个堂堂男子汉，请你原谅我吧。这儿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你也一定听见人家说起过，我是怎样被疯狂害苦了。如果我的所作所为，伤害了你的感情、玷污了你的荣誉、激起了你的愤怒，我现在声明，这都是我在疯狂中所犯下的过失。当着在座众人的面，我现在要向你请求大度包涵，宽恕我的不是出于故意的罪恶。就当是我无心中射出的箭，误伤了我的兄弟；

雷欧提斯

按理讲，对这件事，我的感情应该是我复仇的主要力量，现在我在感情上总算满意了；但是还有荣誉这一关，除非有什么为众人所敬仰的长者，告诉我可以跟你冰释前嫌，并且不至于损害我和我家族的名誉，那时我才可以跟你重归于好。目前我暂且接受你友好的道歉，并且保证决不会辜负你。

哈姆莱特

我绝对信任你的诚意，愿意奉陪你举行这一次友谊的比赛。把钝剑给我们。来。

雷欧提斯

来，给我一柄。

哈姆莱特

雷欧提斯，我的剑术荒疏已久，只能给你陪衬；你的剑术就像最黑夜里一颗的星星一般，格外的明亮！

雷欧提斯

殿下不要取笑。

哈姆莱特

不，我可以举手起誓，这不是取笑。

国王

奥斯里克，把钝剑分给他们。哈姆莱特侄儿，你知道我们怎样打赌吗？

哈姆莱特

我知道，陛下；您把赌注下在实力较弱的一方了。

国王

我想我的判断不会有错。你们两人的技术我都领教过；但是后来他又有了进步，所以才规定他必须多赢几着。

雷欧提斯

这一柄太重了；换一柄轻的给我。

哈姆莱特

这一柄我很满意。这些钝剑都是同样长短的吗？

奥斯里克

是，殿下。

国王

替我在那桌子上斟下几杯酒。要是哈姆莱特击中了第一剑或是第二剑，或者在第三次交锋的时候争得上风，让所有的碉堡上一齐鸣起炮来；国王将要美酒慰劳哈姆莱特，还要拿一颗比丹麦四代国王戴在王冠上的更贵重的珍珠放在酒杯里。来，开始比赛吧；你们在场裁判的都要留心看着。

哈姆莱特

请了。

雷欧提斯

请了，殿下。

哈姆莱特

一剑。

雷欧提斯

不，没有击中。

哈姆莱特

请裁判员公断。

奥斯里克

中了，很明显的一剑。

雷欧提斯

好；再来。

国王

且慢；拿酒来。哈姆莱特，这一颗珍珠是你的；祝你健康！把这一杯酒给他。

哈姆莱特

让我先赛完这一局；暂时把它放在一旁。再来！

又是一剑；你怎么说？

雷欧提斯

我承认，这次给你碰着了一下。

国王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胜利。

王后

他太爱出汗，有些喘不过气来。来，哈姆莱特，把我的手帕拿去，擦擦你头上的汗。我为你饮下这一杯酒，祝你的胜利了，哈姆莱特。

哈姆莱特

好的，母亲！

国王

乔特鲁德，不要喝。

王后

我要喝的，陛下；请您原谅我。

国王

（旁白）

这一杯酒里有毒；啊！太迟了！

哈姆莱特

母亲，我现在还不敢喝酒；等一等再喝吧。

王后

来，让我擦干你的脸。

雷欧提斯

陛下，现在我一定要击中他了。

国王

我怕你击不中他。

雷欧提斯

（旁白）

可是我的良心却不赞成我干这件事。

哈姆莱特

来，该第三个回合了，雷欧提斯。你怎么一点不起劲？请你使出你全身的本领来吧；我怕你在开我的玩笑哩。

雷欧提斯

你这样说吗？来。

奥斯里克

两边都没有中。

雷欧提斯

受我这一剑！

哈姆莱特

啊！

哈姆莱特

你终于刺到我一剑，我的兄弟！再来！

哈姆莱特

哈哈，我的朋友，你的长剑怎么可以掉到地上！我不会用剑刺向一个没有武器的绅士，来！拿着我的剑！我来试试你这把轻剑！看剑！

国王

分开他们！他们动起火来了。

哈姆莱特

来，再试一下。

奥斯里克

嗳哟，瞧王后怎么啦！

奥斯里克

您怎么啦，雷欧提斯？

雷欧提斯

唉，真像一只自投罗网的麻雀，我用诡计害人，反而害了我自己，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哈姆莱特

母亲，您怎么啦？

国王

她看见他们流血，昏了过去了。

王后

不，不，那杯酒，那杯酒——啊，我的亲爱的哈姆莱特！那杯酒，那杯酒；我中毒了。

哈姆莱特

啊，奸恶的阴谋！把大门锁上！我要查出来是哪一个人干的！

雷欧提斯

凶手就在这儿，哈姆莱特。哈姆莱特，你已经不能活命了；世上没有一种药可以救你，不到半小时，你就要死去。那杀人的凶器就在你的手里，它的锋利的刃上还涂着毒药。这奸恶的诡计已经回转来害了我自己；瞧！我躺在这儿，再也不会站起来了。你的母亲也中了毒。我快不行了。国——国王！——都是国王一个人的罪恶。

哈姆莱特

锋利的刃上还涂着毒药！——好，毒药，发挥你的力量吧！

国王

啊！来人呐！快帮帮我！

哈姆莱特

你这败坏伦常、嗜杀贪淫、万恶不赦的丹麦奸王！喝干了这杯毒药吧——你那颗珍珠是在这儿吗？——跟我的母亲一道去吧！

雷欧提斯

他死得应该；这毒药是他亲手调下的。尊贵的哈姆莱特，让我们互相宽恕；我不怪你杀死我和我的父亲，你也不要怪我杀死你！

哈姆莱特

愿上天赦免你的错误！我就跟着你来了。

霍拉旭！我要死了，霍拉旭！不幸的王后，别了！你们这些所有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会触目惊心，不寒而栗的~！倘不是因为死神不给我片刻的停留，我可以有时间告诉你们——可是随它去吧。霍拉旭，我死了，你还活在世上；请你把我的故事从头到尾昭告世人，解除他们的疑惑。

霍拉旭

不，我虽然是个丹麦人，可是在精神上我却更是个古代的罗马人；我应该自尽的！这儿还留剩着一些毒药。

哈姆莱特

不！霍拉旭！不！你是个汉子，把那杯子给我；放手；

看在上帝的份上，啊！霍拉旭，我死之后，要是世人不明白这一切事情的真相，我的名誉将要永远蒙着怎样的损伤！你若爱我，请你暂时牺牲一下天堂上的幸福，留在这一个冷酷的人间，替我传述我的故事吧。

这是哪儿来的战场上的声音？

奥斯里克

年轻的福丁布拉斯从波兰奏凯班师，这是他对英国来的钦使所发的礼炮。

哈姆莱特

啊！我要死了，霍拉旭；猛烈的毒药已经克服了我的精神，我不能活着听见英国来的消息。可是我可以预言福丁布拉斯将被推戴为王，他已经得到我这临死之人的同意；你可以把这儿所发生的一切故事告诉他。此外仅余沉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