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讲:王子猷,性放诞不问马(十.10)

第244讲:王子猷,性放诞不问马(十.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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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继续学习《乡党第十》的第十章。这一章不长,字面意思也不难理解,但背后的争论却也不少。来看这句话。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先看字面意思。厩,也就是马厩、马棚、马房,养马的地方。厩字,不同版本的《论语》有不同的写法,有的是广字旁,有的是厂字旁,现在都通用,代表的意思是一样的。


厩焚,马厩着火了。


子退朝,孔子上朝,参拜国君,商议政事,退朝刚回来,就有人向他汇报,说夫子啊,不好了,马厩着火了。


马厩是养马的地方,但是孔子没有问马怎么样了,而是马上问,伤人乎?伤到人没有啊?不问马,他没有问马的伤亡、损失的情况。


门人弟子就把这件事记了下来,收录于《论语》之中。这显然,反映出孔子在发生意外事件的时候,首先关注的是人,而不是财产。


好比大鱼老师,在丽江开了一家小客栈,丽江古城都是木质结构的房子,最大的安全隐患就是火灾。我们还曾亲眼目睹过古城里燃起大火。但是我们也一再和店里的服务人员讲,一旦客栈发生了火灾,首先必须保证你自己和客人的人身安全,其它的都可以先不管,财产的损失都是其次的。


每个人都一样的,一旦面临火灾,首先是自己要安全逃生,什么银行卡了、财产了,都不要去管它,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但是人没了,就全都没了。 


这是人之常情。我们看孔子也是这样的,马厩着火了,他关心人胜过关心马。门人弟子之所以记录下这件事情,很可能在当时,很多人的做法是恰恰相反的。在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更多关注的,是自己的财产,而不是下人的人身安全。


要知道,在周润发主演的电影《孔子》中,一上来就是正卿季平子去世了,用活人来陪葬的场景。贵族的家奴在当时是不被当人看待的,一条人命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匹马重要。


孔子这时,上朝、退朝,一定是当大司寇的时候,也是上大夫了,但是他完全不是这样的人,他尊重人的生命安危,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是仁爱之心最基本的体现。电影《孔子》中,孔子就救下了要被活生生陪葬的季氏家的小家奴,漆思弓。

也就是说,孔子主张,人的生命权重于财产权的思想,在当时还是有革命意义的,对很多贵族来说,是振聋发聩的。这也是儒家人本主义思想的核心。


不过对于今天这句话的理解,还有一些争论。比如,孔子是圣人,应该有广泛的仁爱之心。马虽然是动物,但也是生命啊,孔子怎么能只关心人,不关心马呢?于是,有人把这句话重新断句,说是,子退朝,曰:“伤人乎?”再把不字单分出来,读作否,有人回答,说:“否。”没有伤到人。之后呢,“问马”,孔子又问,马怎么样?这就可以体现出孔子的仁爱之心,人和马他都问到了。虽然有先后亲疏之分,但是没有贵贱之别,这也是一种解释。


但是大鱼老师认为,结合《乡党第十》的上下文,讲的都是在不同的场合,孔子如何待人以礼的表现,通过礼仪体现出人的教养和文明。那这一句话的重点,应该还是他对人的态度,特别是当时,以活人陪葬的野蛮之风仍然存在,因此,这句话的指向是明确的,就是人的生命权大于一切,孔子问人而不问马。


还有一些争论,比如,这里的厩焚,指的是孔子自己家的马房着火了,还是国家的马房着火了呢?如果是孔子自己家的马房,当时他已经任大司寇了,是上大夫,按照当时的礼制和待遇,他出门是不走路的,都是要坐车的,而且,当时“诸侯七乘(shèng),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1],一乘是一辆车四匹马,那孔子家至少应该有二十匹马。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但是孔子问人不问马,体现了他对人的重视。


如果这里指的是国家的马房,按照《周礼》,天子有六厩,好一些的良马和差一些的驽马,加在一起,总共要有3456匹;而且,还有圉人、皂人、趣马、驭夫、仆夫、校人等,负责管理这些马。孔子是大司寇,伤人的事归他管,马的事不归他管,所以,他听到国家的马房着火了,只问人,不问马,这也是一种解释。


不过,国家的马房着火了,应该不用等到孔子退朝的时候才去过问,上朝的时候君臣就一定会知道了,孔子会及时了解情况,进行处理才对。史书上也会有相应的记载。所以,今天《论语》中这句话,理解为是孔子自家的马房着火了,更有可能。


关于这句话还有一些其他的争论,我们就不深究了。我们认为,孔子重视人的生命安危大于一切的理解,就是成立的。


最后,我们根据今天孔子的不问马,来讲一个王子猷(yóu)不问马的故事。


王子猷,子徽之,是大名鼎鼎的书法家王羲之的第五个儿子。他既不像弟弟王献之,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也成为了大书法家,也没有因为爷爷辈出了丞相王导,而在仕途上光耀门楣。可以说,王子猷这个人,既没有绝世之才,也没有丰功伟绩,品德方面也是乏善可陈。古人所追求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他一个都沾不上边。


但是,这样一个王子猷,竟然也名留青史,主要和他任性放荡的行为方式和生活方式有关。他的人生和道德无关,和审美有关;和政治无关,和艺术有关。可以说,他一直特立独行,把自己的一生,活成了行为艺术,成就了一个另类的人间传奇,也成为魏晋名士中一个突出的代表。 


我们先说说王子猷的不问马。《世说新语》中记载,王子猷生性落拓,平时不修边幅,他在给大司马桓温做参军,也就是军事参谋的时候,就常常蓬头散发,衣冠不整,对自己应该负责的事情也不闻不问。但是桓温很欣赏他的才华,对他十分宽容。

过了几年,他又到车骑将军桓冲手下,担任骑曹参军,负责管理马匹。他不改旧习,还是整天一副落拓的模样。


一次,桓冲故意问他:“卿何署?”王参军,你在军中管理哪个部门啊?


王子猷想了想,说道:“不知何署。时见牵马来,似是马曹。”我不知道是什么部门,时常见到有人把马牵进牵出的,我想啊,应该不是骑曹,就是马曹吧。


桓冲再问:“官有几马?”那你管理的马匹,总数有多少啊?


王子猷毫不在乎地回答:“不问马,何由知其数!”这里,他就用了《论语》中孔子问,伤人乎,而不问马的典故。王子猷说,我呀,和孔老夫子一样,不问马,平时我对马的事从来就不过问。我怎么知道马的数目有多少呢!


桓冲又问:“马比(bì)死多少?”那最近马死了多少呢?(比,这里是最近、近来的意思。)


王子猷又回答说:“未知生,焉知死!”又引用了《论语·先进第十一》中的话,子路向孔子问,人死了以后是什么情形啊?孔子回答说,未知生,焉知死。活着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呢,就先别去管死了以后的事儿了!这里,王子猷故意断章取义,以此作答,意思是,马连活着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死掉的呢。[2]

 

大概桓冲对他这种在其位而不谋其政的态度也很不满,又找了个机会提醒他说:“卿在府久,比当相料理。”意思是,你在我府里也很久了,近来也该为我料理一些事情了吧。可是王子猷听了桓冲的话,充耳不闻,好像没事人似的,只是看着高高的远山,用手扶着脸说:“西山朝来,致有爽气。”啊,西山的早晨,空气可真是清爽啊。


这就是王子猷,可谓整天混事,玩世不恭,目中无人。尽管如此,他还是做到了黄门侍郎,皇帝身边的顾问,但是很快他又辞官归隐了。


王子猷为什么敢这么嚣张呢?这其实,和东晋时的门阀政治有很大的关系。当时,豪门大族轮流把持朝政,皇帝却常常沦为傀儡。当时流传着“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意思就是,以王导、王敦为首的山东琅琊王氏,能够和司马氏的皇族分庭抗礼,共同掌管天下。


而王子猷,虽然他的父亲王羲之,只做到了刺史、内史、右将军等一省的地方大员,但是他爷爷的兄弟王导却位居宰相,王家那是东晋的第一豪门。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王子猷这一代贵族子弟,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敢得罪,享受着别人享受不到的特权和待遇。但是这种公子哥,如果不学好,整天不务正业,无所事事,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纨绔子弟。不过王子猷又没有成为那样的人,走的不是“作”的路线,而是魏晋名士“酷”的路线。行事超凡脱俗,留下了不少佳话,这也正是今天我们讲他的故事的原因。 


关于王子猷的另类故事还有不少。比如他生性爱竹子,有一次他偶然要到别人家的空宅院里暂住一段时间,刚到人家的院子里,他就命家人种下竹子。有人不解地问他,暂住而已,这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何必如此麻烦呢!王子猷吹着口哨,好半天才指着竹子说:“何可一日无此君!”怎么能够一天没有这位君子为伴呢。[3]在乱世之中,不争名逐利,不和小人同流合污,而与竹为友,逍遥自在,这也算是一种雅兴了! 


而且后世,文人大多有种竹子的雅好,应该正是拜王子猷所赐,他可谓竹子的形象代言人。王子猷也因此频频进入后人的诗词之中。比如北宋的司马光,著名的《资治通鉴》的作者,就有《种竹斋》一诗,前四句就是:


“吾爱王子猷,借斋也种竹。

一日不可无,潇洒常在目。”


大词人苏轼也有一首《于潜僧绿筠轩》,诗中说: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关于竹子,王子猷还有一次,也是形事另类。有一天,他出行经过吴中,今天江苏吴县一带,看到有一户人家院子里种的竹子不错,就直接闯了进去,旁若无人地欣赏起来。主人一看,是名士王子猷来了,难得的客人啊,就打扫厅堂,准备款待他。不曾想,王子猷乘兴而来,觉得这竹子不错,欣赏完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又要乘兴而去了。主人呢,一看这个架势,也不含糊,命令家人,关上院门,我还不让你走了,执意要留客不可! 


本来就不按常理出牌的王子猷,倒是对主人这一招很欣赏,很吃这一套,于是他就高兴地留了下来,吃吃喝喝,尽欢而去。[4]


这个故事,看起来很搞笑,实际上也说明,在王子猷的眼里,对于自然、对于竹子的审美,远远比世俗的人际关系更加重要!他爱竹子,已经痴迷。比起那些一生追逐功名利禄的人来说,这个境界,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唐代的大诗人王维也在一首诗中用了这个典故,说,“看竹何须问主人。”这是一种只有魏晋名士才有的,超然物外的自由精神。


关于王子猷的率性而为,还有很多著名的典故。有一次,他隐居山阴,也就是今天浙江绍兴一带,“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冬天午夜,大雪纷飞,万籁俱寂,远山近水,一片银装素裹。王子猷半夜突然醒来,再也无法入睡,他就缓步起身,走到前庭,命令仆人去热上一壶酒来。他抬头四望,天地苍茫,思绪飘荡。


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shàn),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王子猷就着雪景,自斟自饮了几杯,越发意兴飞扬。他一边在庭院内徘徊,一边吟诵起前朝诗人左思的《招隐诗》来。“杖策招隐士,荒途横古今”,这首诗从招隐,讲到羡隐,甚至自己都有了归隐之意,写的是隐士的生活,表达的却是诗人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决心。王子猷吟着吟着,突然间又想到了戴逵,也就是戴安道。戴逵是当时著名的画家,终生不出去做官,也是性情中人,王子猷把他视为好友。当时戴逵远在曹娥江上游的剡县,王子猷一时兴起,就命人备船,即刻起身,连夜乘着小船,去找戴逵。 


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小船走了一整夜,才来到剡县戴逵家门前,不知道是因为辛苦了一夜,还是酒劲过了,王子猷到了门前,天已大亮,他的兴致却没了,于是就命令,调转船头,回家去了。别人听说了这件事,都很不理解,你大老远都到了,怎么没和朋友见一面就回去了。王子猷却说,我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去,何必一定要见朋友呢!这个王子猷,真是随性、自然、放诞不羁之人啊![5]

 

还有一次,王子猷应召,赴首都建康,也就是今天的江苏南京。这一日,船停泊在清溪码头,恰巧,右军将军桓伊,从岸上经过,王子猷和这个桓伊之前并不认识,但是船上有一位客人认出他来了,说此人正是桓子野,这位桓伊,字子野。在著名的淝水之战中,桓伊和谢玄、谢石,带领八万军队,迎战前秦苻坚八十多万大军,结果打得前秦军大败,此后数十年间,东晋再也没有遭到外族入侵,这也是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案例。桓伊也因为战功,被封为了永修县侯、右军将军。


这位桓伊,不仅会打仗,还是当时首屈一指的音乐家,尤其擅长吹笛子。他常常把自己都吹得十分感伤,以至于谢安说他“一往情深”,不仅音乐的领悟力高,还是极其注重感情之人。


王子猷一听,岸上之人竟是桓伊,就命人到岸上去对他说:“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我是王子猷,我听说您吹笛子吹得特别好,今天我就请您试着为我吹奏一曲。

桓伊这时已经是高官显宦,但他也听说过王子猷的大名。对于如此唐突的邀请,他却也毫不在意,当即下车,登船,坐在胡床之上,拿出笛子来就吹。这笛子之声,极其清越,高妙绝伦。 


据说,桓伊连吹了三支曲子,正是著名的“梅花三弄”。吹奏完毕,桓伊立即下船,上车走人。整个来去的过程之中,主客二人,未交一言,连一句话都没说。该吹的吹了,该听的听了,似乎一句废话都不需要。可见这两个人都是相当酷的做派。[6]


他们不以世俗的繁文缛节为意,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悠扬的笛声之中,可谓艺术人生、审美人生,也只有魏晋名士才有这种气质,都很狂放,很孤傲,也都很有文化。

晚唐诗人杜牧就曾写过一首诗,来缅怀这件事。诗中说:


“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

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闻吹出塞愁。”


晚年,王子猷和弟弟王献之都病得很重,王献之先去世了。有一天,王子猷问人说,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听到子敬的音讯呢,恐怕是已经去世了吧。他的弟弟王献之,字子敬。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显示出悲伤来,但是说完,他立刻让人准备车辆去奔丧。 


来到王献之家,果然王献之刚刚去世。王献之平时喜欢弹琴,王子猷进门之后,就坐在灵堂之上,拿过王献之的琴来弹。琴弦却怎么也调不好,他就一下子把琴扔到地上说,“子敬、子敬,人和琴都不在了!”说完,他就悲痛得昏过去了,很久才醒过来。

因为王子猷之前背部就有旧伤,这个时候伤口也崩裂了。过了一个多月,他也去世了,活了四十八岁。[7]


好了,这是王子猷的故事。


我们正在讲《论语·乡党第十》,讲的是礼制、礼仪、礼节。而历史上,又有这么一批人,特别是魏晋之时,却反其道而行之,最放浪不羁、不拘礼节。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个现象呢?


至少有这样几点。第一,这些人虽然谈不上利益众生的圣贤君子,但也不是把功名事业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所谓英雄,或者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枭雄,也不是危害社会、损人利己的小人。这些人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选择尽量自在地做自己,也是难能可贵的。所以,他们被单独归为一类,被称为名士。而他们身上人格独立的精神,恰恰是很多时代的很多知识分子所缺少的,要么很多人成了礼制的奴隶,要么成了强权的附庸,所以这种名士精神尤为可贵。


第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个个都像他们一样清谈狂傲,个个都是名士,那社会也会不成样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以礼相待,礼尚往来,礼的精神应该是个人修养的根本。,是一个正常社会的主基调,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礼也不应该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就是存天理、灭人欲。


所以我们要把孔子眼中,不问马而问人的,充满人文关怀的礼,和后世,尤其是从宋明理学衍生出来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愚忠愚孝、让女人裹小脚、立牌坊等等压制、迫害人性的礼,要区分开来,那可不是孔子的本意,孔子并没有这样的思想,孔子也不是那样的人。


第三,对于小朋友而言,一定要做一个知礼、懂礼、有礼的人,同时又要有宽广的胸怀,有独立的精神,有自由的意志,把礼化为我们的气质修养,又不死守教条,读死书,死读书。


孔子也说过,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天下无道则隐。他一生到头,是随心所欲不逾矩的,也是一种大自由、大自在。也正如南怀瑾先生所说的,“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的深意。说到这儿,又回到了人生的大学问、大问题了,不见得有标准答案,但是需要每个人自己不断去体会。小朋友们随着成长,也会给出自己的答案。




[1]见《礼记·少仪》。

[2]见《世说新语·简傲第二十四》。

[3]见《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

[4]见《世说新语·简傲第二十四》。

[5]见《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

[6]见《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

[7]见《世说新语·伤逝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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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仌上傘上仌

    疯狂的仓鼠_ 回复 @仌上傘上仌:

  • 安安_d1z

    沙发!沙发!

    魏钧王 回复 @魏钧王: 古理由你多礼

  • 玥月之梦

    嘿 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玥月之梦 回复 @玥月之梦:

  • 玥月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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