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志贺直哉 《到网走去》

092 志贺直哉 《到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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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要赏析] 这部短篇小说其实是一篇随笔,描写到网走去的一位母亲和她的两个孩子,文章简练,观察真切细腻,体现出一种温馨的心灵关怀。文章看起来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仿佛与日常生活差不多,并不明显地表现“起”“承”“转”“合”,结构散文化,它像一棵树,枝枝丫丫向各个方向自然伸展,各有各的空间,时空关系设置看似很散,但仔细体会,舒展中各个环节又具有一种内在的联系,犹如散文的“神”。


日本现代文学中有一种“心境小说”,这个械概念是作家久米正雄(1891—1952)在1925年的《文艺讲座》上提出来的。他说:
所谓“心境小说”,事实上是我暂时这样给它定的名称.……作家写对象时,与其把对象如实地浮现出来,不,即使如实地浮现出来也没关系,但同时更主要的,却是要把自己那种说得筒单一些是“心情”,说得罗苏一些就是观察对象时从作者本人的人生现而来的感情也表现出来,这就是心境小说。所谓”心境”……意思是指在创作当时的内心境界。
一方面要如实地、直观地描写对象,一方面又要在现实主义原则下表现心境,更得将这两方面高度融合起来。这就是“心境小说”所要求的,这种纯熟的技巧,在志贺直哉的小说《到网走去》中有充分的表现。
    志贺宜哉(1883—1971),是日本近现代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他和武者小路实笃等一起,是“白桦派”(1910一1923)的创始人之一。
    人们谈论起外国近现代短篇小说大师来,总是莫泊桑、契诃夫、欧·亨利这些西方作家,其实东方的志贺直哉并不逊色,而且是别具风格的。吉田精一的《现代日本文学史》中说“志贺直哉,他被人称为短篇小说之神”,可见志贺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
    志贺创作态度严谨,特别精致地锤炼他的小说。在70年文学生涯中,他只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暗夜行路》(1921)和为数不多协中短篇小说。其中不少已成为名著,像《到网走去》就为许多世界小说选本所纳入。
    短篇小说《到网走去》,从表面看极简单,它甚至只像一篇速写或素描。小说通过“我”在火车上看到母子三人到网走这个地方去旅行,描写了女主人公悲惨的境遇。这样一个人们在生活中会经常遇见的平凡的生活片断,经过志贺的生花妙笔抒写,却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那么,这篇名作的写作的艺术特色究竟何在?
    首先,“心境小说”常常是“私小说”,即小说主体的“自我”被艺术地表现出来的小说。在形式上,它是第一人称的。内容上,“我”进入了小说的情节。然而,写“我”的“心境”又非“自传”的再现,不是自我“告白”式地向读者宣示自己的思想感情,那样将会馅入主观主义。志贸的“心境小说”是彻底现实主义的。如《到网走去》,就不虚构生活,而是从亲身经历的实见确闻去提炼生活。因此,在概括生活时,则表现为对生活的关心,以及由此而必然产生的细致观察与体会式的考察。这样,在描绘上就表现为细腻的、客观的细节真实,和潜在的主观的心情表露和谐统—在一起。

《到网走去》几乎没有故事情节,它有的却是一系列被精细选择、组织的细节,以及由这样有内在联系的细节所构成的场面。
    “铃声响起,进站口被打开。人们一下子哄动起来。剪钳声频频响起,有的人包袱被进站口的扶手挂住,咧着嘴使劲拉扯,有的被队伍拥了出来,硬往回挤,有的却不让挤进去:照例是一片混乱。警察投出厌恶的眼光,从剪票员身后挨个瞅着旅客。……我想上第一节车厢,快步向前去。”这种拥挤着进火车站的情况,是司空见惯的景象。一般地说,“我”是急于进站者,常无暇去留意周围。就是有各种现象掠过服帘,也瞬间即逝。而身处其中又有“心境”的作者,他便留意那扶手挂包袱、扯包袱咧嘴、警察如何瞅旅客,如果忽略了这一系列细节,则构不成形象的、客观的拥挤场面。单从表面上写“我”如何发急,抽象地用现成字句形容拥挤,那就谈不上细书真实的现实主义艺术。
    整篇小说都是这样。它写那女人,则集纳表情上、妆扮上的细节(“面孔白晰,头发稀薄”、“把脸凑过去轻声说”、“悲伤的脸上浮起笑容”、“绉绸长衫系着青灰色的饰带”)。从而,显出一位受酒鬼丈夫虐待、两个孩子拖累,未老先衰的妇女远行的艰难。写大孩子阿陇,则突出他“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盯着母亲”、“蛮横地坚持”、“脸色不佳”、“颅骨扩张”、“耳鼻都塞着棉团”,明晰地呈现出从他父亲那里遗传得来的执拗、粗暴、无礼貌、折磨人的特点。写婴儿,更是出奇的细致、如实地真切:小脸蛋、瞪眼睛、洁白小牙齿,“抓住糕饼,就连拳头一道往嘴里送,嘴角涔涔地流着涎水。”换尿布时仰天凝视、摇动双手,发出“哦哦”声。睡熟了,“寸把长的胎毛迎风抖动,两三只苍蝇在婴儿微张着的嘴边频频飞舞。”
就连极平常的年轻母亲给婴儿喂奶(“抽出一块不大干净的绸手帕,用下颊夹着垂下来覆盖了敞开的胸脯”)、换尿布(先把婴儿横放下来,伸手摸胯,再自言自语说该换褯子,叫大男孩让座位——由于是在火车上——,然后边说话,边转身取于尿布和裹湿尿布的油纸)、男孩撒尿(母亲为难地让再憋一会儿,扫视周遭而设法子——火车上没厕所——,男孩憋急了,“猫着腰,捂着小肚子直嚷”)也是如此。对这些日常琐事,写得纤毫毕现、点滴不露。似乎“我”是一位生活研究家,考察了每个细微之处,择出这些,组成了艺术。“私小说”有对日常生活的自然主义描写,这是它的偏颇之处。但使“自我”融入生活,在同别的人发生关系中,通过接触与关心去考察人们的真正姿态,在生活全部复杂性中去把握人生的真实,则会跳出这种偏颇,以高度的真实感、真切而细腻的生活本身,感染读者。
    然而,“心境小说”毕竟不是自然主义的领地。“白桦派”是理想主义者,志贺是有道德观念、人道精神和正义感的作家,他认为“善”就是美。因此,“心境小说”中的自我感并非对纯客观的观照,它表现为以“善”为眼光的出发点。这不是以激情冲动的主观感受去笼罩生活,而是以平静心理的状态,在视野内找寻生活的“诗”和由此引起的精神的涟漪与心境的起伏。于是,我们看到小说中的“我”既是冷静的观察者,又是感情丰富的生活介入者;他不但在考察,而且在思索、感受、想象,在微微动情。
    《到网走去》剖示作者创作时心境的办法有二:一是把“自我感”明显呈现在读者面前。“我”在观察怪男孩子,感到“令人不快”:同时又从母子二人眼睛的相似,“感到惊异”,联想到过去在电车上的所见所感。“我”还想象出这女人的丈夫的乖戾、女人婚前的华丽风姿和今后的命运。同情与善心,使“我”发现女人领口手帕皱缩,“无意”去拉正而触到女人的肩头。女人诧异而后平静,“我”却脸红而默然抽回手。“我“替那女人投邮明信片时想了解又不偷看的心情,也活灵活现展示了出来。二是渗透在观察与细腻描写中让人体会到的“我”的心境。这种没有说出的思想感情,就隐藏在一系列细节构成的画页的字里行间。如火车到达宇都宫车站,年轻母亲要领大男孩下车小便,背后婴儿却“挓挲着胳膊火烫了似地哭起来”;背起了婴儿,又出乎意料地同“我”分手,并停步请代邮明信片;要小便的男孩却回头来责备。这一连串的描写,就显示着女人应接不暇的繁忙与劳累。而显示出的,也正是“我”的同情与怜悯的心情。倾向不要特别说出,而要自然流露在艺术地描绘的生活图景之中——这是现实主义创作的重要手法。《到网走去》就如此达到它的含蓄的美。
    志贺直哉在他唯一的长篇小说《暗夜行路》中,写主人公以高洁的道德感在生活斗争中寻找正确的路,他投入东洋美术与大自然的美,在恍惚中去探求和谐通畅的大道。这一点很似志贺在短笛小说中的艺术风格。《到网走去》就如一幅诗情画意的东洋面,简洁、单纯、清爽之中包含着无穷的韵味、心境的光芒和淡淡的悯张与哀惋。结尾处“彼此都没有问过姓名”’似乎是终生的遗憾;到网走还有六天火车要坐,那女人的劳顿和今后的命运,永远使人牵挂。用作者的心境之石,投入读者心境之池。那感情的波纹,就是传到辽远岸边,也会激起回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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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临在_t3

    这个好像没有播完?

    史壮宁 回复 @临在_t3: 就是这样结束了。

  • 1358183lvey

    听了几篇小说了,不说几句心里感觉很愧疚了,主播这么好听的声音,真的好喜欢。

    史壮宁 回复 @1358183lvey: 谢谢您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