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往事,总在那儿强烈地呼唤着,要我把它们写出来呢?
为了欣赏。人需要欣赏,生命需要被欣赏。就像我们需要欣赏我们的爱人,就像我们又需要被爱人欣赏。
重现往事,并非只是为了从消失中把它们拯救出来,从而使那部分生命真正地存在;不,这是次要的,因为即便它们真正存在了终归又有什么意义呢?
把它们从消失中拯救出来仅仅是一个办法,以便我们能够欣赏,以便它们能够被欣赏。
在经历它们的时候,它们只是匆忙,只是焦虑,只是“以物喜,以己悲”,它们一旦被重现你就有机会心平气和地欣赏它们了,一切一切不管是什么,都融化为美的流动,都凝聚为美的存在。
成为美,进入了欣赏的维度,一切才都有了价值和意义。说生命的终极价值和意义是美,仿佛有点无可奈何。
我们可以把社会的价值和意义发现得很清晰,很具体,很实在或很实用。可是生命呢?
如果一切清晰、具体、实在和实用的东西都必然要毁灭,生命的意义难道还可以系之于此吗?
如果毁灭一向都在潜伏着一向都在瞄准着生命,那么,生命原本就是无用的热情,就是无目的的过程,就是无法求其真而只可求其美的游戏。
所以,不要这样审问小说——“到底要达到什么?”“到底要说明什么?”“到底要解决什么”“到底要完成什么?”“到底要探明什么?”“到底要判断什么?”“到底怎么办?”
小说只是让我们欣赏生命这一奇丽的现象,这奇丽的现象里包含了上述的“到底”和“什么”,但小说不负责回答它。
小说只给我们提供一个机会,一个摆脱真实的苦役、重返梦境的机会:欣赏如歌如舞如罪如罚的生命之旅吧。
由一个亘古之梦所引发的这一生命之旅,只是纷坛的过程,只是斑斓的形式。这足够了。
我每每看见放映员摆弄着一盘盘电影胶片,便有一种神秘感,心想,某人的某一段生命就在其中,在那个蛋糕盒子一样的圆圆的铁盒子里,在那里面被卷作一盘,
在那儿存在着,那一段生命的前因后果同时在那儿存在了,那些历程,那些焦虑、快乐、痛苦,早都制作好了,只等灯光暗下来放映机转起来,我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我有时想,我的未来可能也已经制作好了,正装在一只铁盒子里,被卷作一盘,上帝正摆弄他,未及放映,随着时光流逝地转星移,我就一步步知道我的命运都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我又想,有一天我死了,我一生的故事业已揭晓,那时我在天堂或在地狱看我自己的影片:
哈!这不是我吗?哈,我知道我都将遇到什么,你们看吧,我过了21岁我就要一直坐在轮椅上,然后我在一家小作坊干了七年,然后我开始学写作……
不信你们等着瞧。
我常想,要是有那样的机会,能够那样地看自己的一生,我将会被自己感动,被我的每一种境遇所陶醉。
如果这位朗读者把声音加点气就好了,听着有气无力的
主播的声音太躁了。
哭过,笑过,狼狈不堪过……但是我依然热爱这个世界,要以一颗深情的心感受每一刻的美好……是的,现在我学会了自己欣赏自己,悄悄地对自己说,亲爱的,加油哦
混响效果调一下吧!也许太忙了没注意
生命在发生时也在被记录着, 装载着某人某段时光记忆的铁盒, 待灯暗下, 待放映机转起, 或许在某时某地正被一些人观赏着, 终究归于尘土的生命, 若是无用的热情, 若是无目的的过程, 那就将匆忙焦虑或是快乐如意的当下铭记, 将其从消失中拯救, 随手放进一个铁匣子, 投影放映。
生命在发生时也在被记录着
生命的意义自古以来就被无数的文人骚客论之。我却更爱生命只在于它的自然意义。
这个厉害👍。
我们的大脑每天都不经意地带着过去的生命,快乐的,痛苦的,辉煌的,不堪的,只要不曾遗忘,都会成为我们生命的映像。生命仅仅是一个过程,生不知何来,死不知何去。只有中间的过程似乎是自己的,却完全不由你把控。史铁生坐在轮椅上,对生命的思考的时间,可能比一个健全的人要多。他在呼唤欣赏生命之旅,很热切,也透着无力,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鼓劲。其实,生命无需他人欣赏,只要自己欣赏就行了。因为,生命是一场孤旅,沒有人陪着你生死。生时,我们不得不来;死时,又不得不去。至于中间这一段生命的过程,无论怎样,你都得接受,和自己的生命和解。至于欣赏,我看,就由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