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10｜功利主义：如何用“功利心”创造更好的生活

欢迎来到经济学板块第十讲，我是方钦。

今天是我们经济学板块的最后一讲。上一讲我说经济选择是讲道德的，可是怎么讲道德？也就是说，经济学支持的道德标准到底是什么？答案很简单四个字：功利主义。

经济学的道德原则就是功利主义。但是，对于中国人来说，这个词本身实际上就不太友好。因为“功利”两个字听起来实际上是“道义”的反义词，功利主义好像说是利己主义。很多年以前，北大有一位老教授发明了一个流行语，“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结果以讹传讹，很多人念成了“精致的功利主义者”。反正听起来意思好像差不多嘛。不对！如果你真正了解功利主义是什么，那么你就会明白，“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它实际上就是一个“失败的功利主义者”。

今天我就来说一说功利主义的道德原则究竟是什么样的，它和经济学之间是什么关系。

【功利主义是现代社会最为流行的道德观】

我相信，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功利主义它实际上是现代社会最为流行的道德观。

事实上可以这样说，作为一个现代人，无论你有没有听说过“功利主义”这四个字，无论你是赞同还是反对功利主义，你和我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个功利主义者。

是不是听上去有点难以置信？实际上为了这件事，芝加哥大学有一位哲学教授曾经做过一次投票，选出“近200年来最好的或者最重要的伦理学著作”。排名前五位的五本书，分别是密尔的《功利主义》、罗尔斯的《正义论》、西季威克的《伦理学方法》、尼采的《论道德的谱系》以及G.E.摩尔的《伦理学原理》，其中两本半都是功利主义的代表作。一本是密尔的《功利主义》，另外一本是西季威克的《伦理学方法》，那么还有半本呢？那个半本实际上是因为G.E.摩尔按照他自己的定位不算是功利主义，但是他的书呢，又受功利主义影响很大，所以我们算作是半本。

也许你还是不相信，也许你会说：这些著作只能代表对书呆子影响比较大，并不能说明真实世界里功利主义就是那么流行。但是你只要想到一点，就可以知道功利主义实际上已经战胜了传统的很多道德观念，哪一点呢，就是三个字：看结果！

想一想我们现在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是看他行为动机还是看他行为的结果，以前我们会说这个人做的事情是对的或者是错的，是因为他的动机好不好。但是在现代社会呢，只看他行为结果好不好，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而且也很难知道别人的想的到底是什么，所以动机这个东西真的很难说清楚。太看重动机，老是深挖人性的动机，很容易得到诛心之论。现代社会如果主流的道德标准它是诛心之论的话，那么这个社会随处可见到高调要求别人的伪君子，这样一个社会我想谁都会不喜欢。

所以现在，我们衡量一个人的行为到底好不好，主要是看他行为的结果，把结果的好坏拿来比较，这个好坏是可以讨论的，也是可以做的到的。不过呢，根据行为好不好来确定道德标准，这件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我先来给你出一道难题，然后我们再看看功利主义讲的结果好坏到底是怎么回事。

假设你现在是一名公立三甲医院的院长。你的医院非常有名，以至于全国病人慕名而来、蜂拥而至，导致你的医院不堪重负。在这种情况下，有位医生提议，我们实行分级医疗的办法。也就是说，设置特需医疗服务，收费是普通医疗服务的几十倍乃至是数百倍，愿意花钱的病人可以付费购买。这样就能分流出一部分病人来，同时收来的钱还能提高医院人员福利、增加医院基础设施，缓解医院负担。但是会有医生反对说：生命是不可以用金钱衡量的，谁出钱多谁就能享受更好的医疗服务，这不就是说剥夺了穷人的生命权、健康权，这样做法是非常不道德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这个院长会怎么做？

现在我先不给出答案，你先自己想一想，等我把功利主义是什么，讲完了再告诉你答案，然后你看看自己的想法和功利主义的想法是不是一样。

【痛苦与快乐的伦理学】

好，要说功利主义是什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它的英文表述：Utilitarianism，效用主义。顾名思义，这种道德观它实际上和效用有关。那功利主义是怎么来讲效用呢？难道不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当然不是这样，功利主义它坚持三条原则：第一，关注结果；第二，推己及人；第三，人人平等。我现在一条一条跟你解释。

首先，第一条关注结果。功利主义第一个核心观点就是，英雄不问出处，道德不问动机。

行为的对错要以效用的增加和减少来做判断。好的效用，称为快乐或者幸福。坏的效用，称为痛苦或者不幸。如果一个行为、一项政策，它增进了个人或者社会的效用，那么它就是应该去做的。反之，如果减损了个人或者社会的效用，那么它就是不应该去做的。

不过，功利主义的善恶标准是以行为为中心，这样的话很容易引起另外一种质疑：你怎么样判断什么是好的效用什么是坏的效用呢？怎么判断我们的好坏是一样的呢？我之前反复讲过，效用这个东西是不确定的，你觉得是好的，别人可能觉得是坏的。瘾君子把吸毒当作是快乐，苦行僧把痛苦当作是幸福。那么，能不能说因为有人感到吸毒很快乐，所以吸毒这件事情就是道德的呢；因为苦行是为了在未来获得幸福，所以人人都应该享受苦难，所以996它就是一个福报呢？这实际是对功利主义最严重的误解，功利主义强调的效用判断，不是说你觉得幸福不幸福，当然也不是我觉得，而是所有相关的人员他们觉得幸福不幸福。为什么说是“所有相关人员”？因为既然功利主义它关心的是行为的后果，而我们作为社会中的一员，几乎所有行为都会对他人造成影响，这时候就要把所有受到影响的人全部都考虑进去。

那么问题又来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而且有多少人会因为我的行为受到影响，这个我也不清楚。所以这就引出来，功利主义第二条原则：推己及人。

因为自利是每个人的本性，而人性总归相通的。那么在考虑我的行为会对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时侯，我就要想：如果换做别人也像我一样这么做，会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说偷窃它是不好的，不道德的，那是为什么呢？现在我们暂时不要去考虑警察叔叔会因为你偷窃来抓人的情形。不需要工作而获得财富，这种偷来的财富给我带来了快乐，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嘛。没错，如果你只是一个人偷窃，我们不考虑法律怎么说，也许情况就是这样。可是请你想一想：如果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大家都偷东西，这时我们的社会变成是什么样子？整个社会都会崩溃！

所以，从“所有相关人员的幸福”来看，偷窃是它不是一件好事情，吸毒它不是一件好事情；一个人自愿吃苦是他自己的事情，无所谓好坏，但是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承受痛苦，无论是基于什么理由，都是不道德的，所以，996它不是福报。

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功利主义跟利己主义之间，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相反，功利主义的全部精神，就是四个字：爱人如己。是好是坏这个不是一个人内心的道德标准，而是要考虑别人的想法。

然而一旦我们用了推己及人这样的做法，就会产生一个新问题，因为推己及人，考虑别人的想法，我们这么做实际是在计算别人的效用。

功利主义把效用计算当作是道德评价标准，那么这是不是说我们每个人像会计一样用算账的方式把道德给计算出来呢？当然不是。功利主义使用效用作为评价标准，不是因为效用符合理性，而是因为效用它符合情感，效用它本身就是一种感受，而且是符合人性的感受。但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效用它是一种平等的评价标准。这个是功利主义的第三条原则：人人平等。

功利主义主义者认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在关乎道德的问题上尤其如此。没有一个人可以借助某些特殊性而占据道德制高点。比如说，不能因为你是弱势群体，所以你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有利于你的社会政策就一定是好的；同样，族群、信仰、心智等等这些因素，它们也不能构成道德的理由。

功利主义抛弃了以往社会所有的道德评价标准，仅仅以“痛苦和快乐”作为衡量个人和政府行为的标准准则，因为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不论他的出身、不论他的社会地位、不论他的财产多寡。以效用作为评价标准，实际上就是说每个人都是平等。

所以，功利主义的三条原则，关注结果、推己及人、人人平等，概括成一句话来说就是：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请你千万要注意这一点，这句话当中它包含着两个最大，这两个最大很容易引起误解，但是现在按照我给出的三条原则，回过头来再来解释这两个最大是什么意思。最大多数人，它指的是推己及人，而不是说人数多就可以了；最大幸福它指的是人人平等的幸福，这个和幸福总量的大小没有关系；最终功利主义的结果就是，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好了，现在假如有一件事情有利于最大多数人的幸福，但是却不一定有利于你自己，你还会去做吗？会，你就是功利主义的信徒，不会，那么你就是利己主义的支持者。

【市场经济一同成长的功利主义】

好，说到现在，我们就可以开始回答，医院要不要实行分级医疗这个问题了。

很多人认为医院实行分级医疗是一种不道德的做法。但是我想请你扪心自问：如果换作是你自己，你愿意为自己的生命健康花费什么样的代价呢？是不是只要自己有能力，就尽可能的让自己获得生命和健康的权利。 请注意，功利主义者从来都没有给生命贴上价格标签，功利主义者是给拯救生命的工具和手段贴上价格标签，因为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些工具和手段都是稀缺的。如果不存在稀缺性，我们当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一切生命。但问题是稀缺性永远都存在，所以即便我们承认生命是无价的，我们还是被迫要做出选择。

作为市场经济的一种体现，医疗分级服务能够让更多的人享受到拯救生命的技术和服务，这是社会整体效用的增进，所以功利主义它支持医疗分级服务。

好，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是不是对功利主义有了全新的认识？功利主义其实是市场经济内在的组成部分，他不是理论家给市场经济专门找出来的道德借口。功利主义的道德原则是在市场经济运行过程当中逐渐饱满起来、浮现出来的，它同市场经济一同成长。作为学者只不过是将原本就属于市场的道德规则明确化和系统化了。但是这些道德规则它们的明确化、它们被人们接受，当然会比市场经济的高歌猛进的节奏要慢上半拍，但是这个并不妨碍它成为市场经济的道德精髓。

那么说到这里，最后还剩一个问题：功利主义这种道德观它到底有没有缺陷？当然有，只不过这个问题它涉及道德形而上学，形而上学的问题最好还是留给哲学家去讲吧。但是在这里必须承认，我自己其实不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可是我还是会在任何场合为功利主义做辩护。理由很简单，作为一种道德评判标准，功利主义是有效的。所以即便功利主义不代表人类道德的全部含义，但是至少，它是我们道德的必要条件。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每天会做出无数选择，做出选择就意味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能够承担自己行为所造成的影响，这个才是真正的善。捍卫自身的幸福、不侵害他人的幸福，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这就是功利主义的道德观。这种道德会支持我们坦坦荡荡地去做出选择。如果每个人的生活都离不开选择，那么，功利主义就是让我们坦荡的道德底气。

好了，说到这里，经济学板块的内容就全部讲完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像听了一门假的经济学？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么对我来说，我会感到很满意，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什么是财富？如何获取财富？这个是经济学永恒的元问题。但是你现在应该已经发现：对于财富的理解，原来可以那么地多样化；获取财富的行为，原来不只是关乎利益，还关乎道德。个人的生活、社会的进步、国家的福祉，所有这一切都是选择的结果。

你愿意做一个功利主义者吗？欢迎在评论区留言或者加入社群讨论。我会以音频加餐的方式对大家针对经济学板块的评论和提问进行集中回应，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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