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1【白话文】致纪泽:教纪泽读书应勤做笔记

133.1【白话文】致纪泽:教纪泽读书应勤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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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这封信是咸丰八年十月二十五日曾国藩自江西建昌(今江西南丰等地)军营写给湖南老家的儿子曾纪泽的。信中提到的甲五是曾国藩小儿子曾纪鸿。这封信中涉及了大量有关传统文化的知识。信中提到的《伐木》、《鸳鸯》、《螽斯》都是儒家经典《诗经》中的篇章,这些篇章的意涵,历来有多种不同的解释。自两汉至南北朝时期,赋是一种十分流行的文体,这封信中提到的潘岳的《西征赋》、鲍照的《芜城赋》等文则是当时的名赋。还有,信中提到的《孔宙碑》全称《汉泰山都尉孔宙碑》,碑主孔宙,是为“建安七子”之一的北海太守孔融的父亲而作。碑文称颂孔宙,文学价值不大,但书法精美,是汉隶的代表作之一。《元教碑》即《玄教碑》(元字是为避清圣祖玄烨讳而改)全称《元子昂玄教宗传碑》为宋末元初著名书法家赵孟頫所书行楷名篇。另外,王怀祖、王伯申是父子是清代著名考据学者王念孙、王引之,他们是曾国藩最推崇的学问大家。此外,信中提到的“年伯”这一称呼是后辈对与父辈同一年考上科举的人的敬称。

白话文 

字谕纪泽儿:


十月十一日接到你的向我请安的信,信内附有隶书一册。二十四日接到你四叔的信,信内附有你临摹的《玄教碑》—册。王五还有其他几位咱们家的长夫来军营时,已经把家中的琐事都详细的告诉了我。


你在信中谈到阅读《诗经》注疏的方法,跟上一封信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汉人为经典所做的传注、唐人为经典所做的义疏,不好的地方在于在他们墨守原来的解释,常有穿凿附会的毛病;好的地方在于他们坚守原来的解释,不掺杂个人的主观见解。把“谓”解释为勤的地方还不多见;把“言”解释为我则到处都是。大概也是许多人辗转相传的传统解释,这种解释只看重前人之说,而不顾及文章本身通顺与否。其它像把《伐木》篇解读为文王与友人上山;《鸳鸯》篇解读为明王与万物相交,还有你所怀疑的《螽斯》一篇的解释,同样都犯了牵强、穿凿的毛病。朱熹所作的《诗集传》,一扫古人设置的阅读障碍,深入领会诗经本身的神韵趣味,不拘泥于字面而意在疏通文义。然而像《郑风》各篇的注释,一般认为是为了讽刺太子忽而作,这种看法固然不对,但朱熹认为《郑风》都是宣扬私奔,言语放荡的诗,也未必正确。你钻研儒家经典时,不论汉、唐的注疏,还是宋代的注解,都应该实事求是虚心地的探求本意。其中满意的观点,就用红笔标出;表示怀疑的观点就另外用本子上记上,或者深入辨析论说,或者简要的写上几个字的意见。将来疑点逐渐得到解决,再详细的记在这条下面。长期积累,逐渐成卷、成册,学问自然会一天天进步。在我看来,高邮王怀祖先生和他的儿子王伯申,研究经学的成就是本朝最高的。他们的学问都是依靠做笔记积累而来的。我的学问虽然比不上王怀祖先生,可还是非常殷切地希望你能成为像他儿子王伯申那样的人。


另外,你问我八股文可以不可以暂时搁置不学,或者学些其他的学问。我想只有文章既可以用来追述古人、也可以用来关切现实,文章之中没有哪类文章比得上赋。汉魏六朝的赋,名篇杰作全都收录于《文选》一书中。我曾经把其中的《西征》、《芜城》及《恨》《别》等名赋拿给你看过。小品赋有《古赋识小录》,律赋有本朝吴谷人、顾耕石、陈秋舫各家所作的名篇。你如果想要学习赋的写作,可以每逢三日、八日作一篇大赋,大概几千字,一篇小赋,大概只有几十个字。或者对偶或者不对偶,都可以。这件事比八股文稍微有意思一些,不知你有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和天赋。


你所临摹的隶书《孔宙碑》,笔画太拘束,不是很灵活,我想可能是握笔太靠近笔头的缘故。你以后握笔应该握住笔管顶端。我因为握笔太低,一辈子吃亏,所以教育你趁早改掉这个毛病。另一篇《元教碑》的墨色很好,可喜可贺。亲家郭二叔嫌左肩太低,右肩太高。吴子序年伯想带回去给他的子弟看。你的字体尤其适合写草书,以后要专门练习真、草这二种书法,篆书、隶书放下不写也没有关系。四种字体一起学习,恐怕将来一样也学不精。


我的癣病近些日子好了很多,只是视力一般,和从前一样。军营里生病的士兵、民夫,已经康复了十分之六七,只是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完全复元,不能外出参与讨伐“贼军”的战斗,这让我很是焦急。听说甲五的眼病已好了十分之八九,听到这个消息,我无比欣慰。你是晚辈之中年龄最大的,要常常存有栽培、提携诸位弟弟的念头。君子之道,没有比与人为善更重要的部分了,何况你们还是亲兄弟呢?临三、昆八是你的表兄弟,你也应该跟他们互相勉励。你知道什么道理了,也要常常跟他们讨论一番,这样的话彼此都能有所进步。


此谕。


解读  

在这封家信中,曾国藩再次向儿子曾纪泽指示了学问、文章、书法的门径,他所推荐的文赋、碑帖都是十分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如果对古典文学、书法感兴趣,亦可以参照一读。当然除此之外,这封家书最值得关注的是曾国藩有关学问的态度。作为清代最著名的理学家,曾国藩并没有当时学者常犯的入主出奴之见。不仅他最推崇的当朝学者是坚持汉学立场的王念孙、王引之父子。而且他还告诫儿子,即便是理学宗师朱熹有关诗经的注解也不能完全相信。他告诉儿子读书要做好笔记,多闻阙疑,实事求是的从经典本身出发客观的评判各家注解,这种治学态度值得肯定和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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