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卦：骑虎难下的局面，应该注意哪些问题？

17.越挫越勇

一个人从一出生就将面临种种难题，如屯卦的始生之难，困卦的道穷力竭，以及蹇卦的骑虎难下。面对灾祸每个人都避之不及。而蹇卦却提醒我们，再难走，还是要走。

那么，既然要走，又应该注意哪些问题呢？卦辞中所说的“利西南，不利东北”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是不是只要选对了方向，走对了路，就能使我们摆脱困境呢？

一般情况下，地上的水是从天上来的。天一下雨，山上的树木、低洼的地方就会有积水。它们能把水积蓄起来。如果水被积蓄起来，不能流动，就变成了水山蹇卦（图85-1）。

人的一生总会碰到这种情况。前面有水，背后有山，这就是高山恶水之象。处于这种情景中，真是想进也进不得，想退也退不得。

前方的险叫坎险；后面的阻隔之险就是艮山。所以，这样一条路，真是难走，就像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杂卦传》只用一个字就画龙点睛了：蹇，难也。“蹇”这个字有点像“寒”，“寒”下面的两点水变成足，就是寒足。寒足就是双脚被冻得不能走路。

实际上，现实生活中很容易看到跛脚，跛脚通俗的叫法就是长短脚。其实，每个人的两只脚都不可能绝对一样长，只不过有的人差异大一些，所以，走起路来才一瘸一拐的。

这种人走路就比较困难。进退无据，同时腿脚还有毛病，这岂不是很糟糕？这样的话，人生真的很困苦。

《序卦传》说：睽者，乖也。乖必有难，故受之以蹇。一旦集团内部出现分歧，人心乖离，就会面临重重危险，甚至陷入绝境。

此时切记蹇卦卦辞的忠告：“蹇，利西南，不利东北。”那么，这里的“西南”与“东北”究竟指的是什么呢？是不是选对了方向就能令我们摆脱困境呢？

蹇卦的卦辞（图85-2）说：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我们从蹇卦的卦形来看，看不出它有什么跛脚的样子。这个卦形很有意思，它从第二爻到上六爻，统统都是当位的，只有初六爻不当位。

此卦和既济卦很像，如果蹇卦的初六爻变成初九爻，此卦就变成既济卦了（图85-3）。

这就告诉我们，不要以为蹇卦困难重重，不要以为进退为艰，更不要认为自己的力量太薄弱，没有办法冲破这些困难。不然的话，我们就不懂得蹇卦了。

蹇卦告诉我们，虽然看上去很复杂、很险阻，但如果我们能够把第一关走好，后面的路自然会顺畅。

我们总说，万事开头难。就是说刚刚起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第一步走错了，以后就很难纠正，甚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我们总说做事一定要慎始，才能善终。

这个卦形告诉我们，蹇卦的意思是不利于行，而不是叫我们不要走。如果遇到困难就停止、逃避，这就不是蹇卦的本意了。

它告诉我们，哪怕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哪怕困难再大，也要勇敢地一关关去闯。虽然现在的情景不利于行，可不能放弃。既然不能放弃，就必须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前进。

所以，卦辞接着说，“利西南”，往西南走，就吉利。为什么利西南呢？因为西南是坤卦的卦位，坤代表平坦的大路，比较好走。

现在，腿脚不好，又偏偏选择崎岖小路去走，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不利东北，因为东北是艮卦，多山。山路难行，同时又很容易迷路。

现在，找到一条比较平坦的路，是不是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了呢？当然不行。因为要“利见大人”，才能贞吉。

“利见大人”，大人指的是谁？就是九五。这种险难的情况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安然度过的，因此卦辞特别指出来要“利见大人”。

就是告诉我们，要依靠贤明的领导，才能够安然度过难关，同时又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这就是越挫越勇。

九五，作为领袖人物，能够随时指以正确的方向，这样就会“贞吉”。贞吉的意思就是要很贞正，同时要永恒不变。

蹇卦的卦辞告诉我们，若想摆脱困境，不但要选择当前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式与方法，同时还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其意与《中庸》中所提倡的因时制宜、执中守正的道德标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么，蹇卦的彖辞又会对卦辞做出怎样的解释与补充呢？

蹇卦的彖辞是：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利见大人，往有功也。当位贞吉，以正邦也。蹇之时用大矣哉！

蹇是卦名。“难也”，就是难走的路才叫蹇。我们知道，《易经》中有好几个卦都是讲险难的。

比如，屯卦，象征着始生之难；坤卦，则是难在道穷力竭，一个是做事之初的困难，一个是过程当中的困难。蹇卦的难与前两难不一样，是指当前的险阻。

所以，对于《易经》中的每一种相似的情况，我们要分清楚才好。

“险在前也”，险阻就在眼前。前有激流深水，后有高山难行，高山恶水险象环生，这就是蹇。但是蹇卦告诉我们，即使难走，也还是要走。

如果因为害怕犯险，就止步不前，那就是坐以待毙了，是更大的错误。人的一生，无论如何顺畅，都免不了艰难险阻，只能勇敢地去面对。

我们当然可以选择逃避，但这样永远没有出息。越战越勇，愈挫愈奋，这才是蹇卦的真正精神。

“见险而能止”，如果一个人不衡量自身的力量，碰到险难就意气用事，盲目行动，那很少有成功的。更有甚者，会丢盔弃甲，性命难保。

《易经》首先鼓励我们，遇到困难要遇难而知勇，要去勇敢地面对和突破，但是马上又提醒我们，必要的时候也要见险而止。

如果一个人有勇无谋，盲目硬拼，丢掉性命暂且不说，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这就叫死不足惜。中国人从来不怕牺牲，却最怕做无谓的牺牲，这个一定要分清楚。

中国人，不当死的时候很怕死；可是如果死的有价值，我们也可以勇敢地赴死。司马迁说过，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如果死的重于泰山，那心甘情愿；如果死的轻于鸿毛，那岂不被人笑话？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犯险，明哲保身比较好。

“见险而能止，知矣哉”，遇险而能够适当地停止下来，动动脑筋，想想办法，就“知矣哉”了。这样，人的智慧和才能就会充分地发挥出来了。

蹇告诉我们“利西南”，为什么？因为“往得中也”。“往”就是往前走，如果你的方向明确，又走得合理，就能得中。

那为什么又“不利东北”呢？因为“其道穷也”。东北方向是行不通的。这里并不是说路好走不好走的问题。

而是在告诉我们，如果受到暴力的危险，外力的无端干扰，若想畅行无阻，就应该采取和平的方式，而绝不能采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可能那样也能突破难关，可是最终是其道穷也，行不通的。

“利见大人”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大家一起依靠九五这个领袖。九五为什么叫做大人？因为它懂得以才德化解险难，而不是用暴力解决问题。

“当位贞吉”，蹇卦六爻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当位的。刚才说过，初六阴居阳位，不是不当位吗？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思考，初六本来是阳刚之爻，可是它懂得用阴柔的方式来化解问题。

同时，它本来具有潜龙勿用的秉性，所以，在整个蹇卦当中，它也意味着见险而止。由此而知，它也是当位的。

“以正邦也”，只有这样，才能治理好邦国。最后，有一个总结，叫做“蹇之时用大矣哉”。智慧是不会随时而改变的，所以叫做时用大矣哉。

以合适的人，用合适的方法，在合适的地方，蹇卦的险难就可以化解掉。即使一个腿脚不好的跛足之人，若能走上平坦的大路，也不见得会落人之后。

彖曰：蹇，难也，险在前也，说的便是蹇卦“山上有水” 的凶险之象，并提醒我们，危险就在眼前。

然而，自然界中存在很多“山上有水” 的景象，比如天池就是位于高山之上的湖泊。那么，为何如此美景却预示着危险呢？蹇卦的卦象究竟有着怎样的玄机呢？

古人取象于天，观法于地。山水意即山中之水必有出路，只是人们还搞不清楚状况而已。所以，需要发现、探索。水流下山，就是山泉；如果那股水总是留在山上，就形成天池了。

天池并非蹇卦之象。天池的风光优美，同时基底坚固，不容易坍塌，这怎么会象征险难呢？其实，山水蹇卦是指由地震、暴风雨等自然灾害形成的低地积水。这种积水才可怕。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堰塞湖。如果堰塞湖一崩裂，周遭的村子必然遭殃无疑。所以，我们用堰塞湖来取象蹇卦，是比较容易理解的。

蹇卦的大象说：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山上有水”，本来山上之水不应该滞留。可是它现在积聚在这里，就是因为流动不方便， 找不到出路，同时还有崩裂的危险。

所以，我们要小心，这不但是险难，还是灾祸。君子看到这种状况，就会反身修德，这是《易经》最宝贵的地方，也是最值得人们学习的地方。

《易经》告诉我们，当我们碰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不要盲目屈从，不要过分冒险，先静下心来动动脑筋。

“反身修德”，就是反省自己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做的不好的地方，然后把它弥补过来，修正过来，然后再出发。

艰难困苦是一种磨炼，这才是反身修道。这才是君子面对高山恶水得到的一番启示。

事物发展的过程中，经常有曲折不顺的现象。山上之水，曲曲折折而下，人类才能存活，如果飞流直下三千尺，直奔大海，所有的水都变成咸水了。

天下黄河九百九十九道弯，才孕育了生生不息的华夏民族。可见，水流之曲折对人类是有好处的。

水，一方面是险难的象征，一方面是生物的源泉。对于水，我们要以疏导之法，而不能用堵塞之方。

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意思是说君子遇到困难，首先一定要省察自己，看看困境是不是自己造成的，或者想想如何化解难题，也就是蹇卦所说的反身修德。

那么，除此之外，我们还应该注意哪些问题呢？蹇卦的宗旨又是什么呢？

人生就是艰难险阻的历程。整个生命的经历不是艰就是难。于不通处求通，在险难的情况下化险为夷，人生才能丰富。

在蹇的情况之下寸步难行，那应该怎么办？要注意两点：第一，要有坚定的信念，要有百折不挠的决心。

第二，要谨慎用心。因为险难处处可见，高山恶水，山水环生，每一步都必须格外谨慎小心。但在此过程中，心情要愉快、轻松，有如此才能持久。要不然一下子就精疲力竭了。

蹇卦的两个阳爻——九三和九五，深陷阴爻包围之中，就是说虽然一个人很坚强，但是这个时候，需要用阴柔，而不能用刚。即使用刚，也很难，因为他不舒畅。他的阳刚之气被阴柔之气抵制了。

所以，就要想办法把险难排除掉。首先，要先结合一般的同志，大家达成共识，增进团结的力量。要想得道多助，就需有大人的品德，获得大家的信任，这样大家才愿意追随，才可以转危为安。

所以，卦辞特别讲利见大人是有道理的。这个时候领导人物就要先检讨自己，要反身修德。

小人则不同，他们专门指摘别人，却从来不反省自己。那就不是利见大人了。

我们要记得，处境越是艰难困苦，越是能够生出德慧。正因为此，蹇卦彖辞里面才说：见险而能止，知矣哉！人，要把艰难的处境当做一种磨炼，一种机遇，而不是当成什么糟糕的事情。

因为只有困难和磨炼才能促进自己成长，才会增长自己的智慧，开阔自己的见识。我们中国人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蹇卦的六个爻，每一个爻都在告诉我们要怎么样一步步去解决问题。全卦的宗旨就在于，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不敢直面并解决问题的人。

我们阅读《易经》，千万记住，天底下没有对错、好坏之分，这完全看一个人是不是在恰当的时间里，与恰当的人，做了恰当的事情。

那么，是不是不合适就不要做事了呢？当然不是，《易经》从来没有让我们束手就擒，坐以待毙，而是要求我们适时地调整。

目标是唯一的，但道路是曲折的。中国人很少走直路，我们总是曲折地、迂回地接近目标。

接下来，我们就逐一分析蹇卦的六个爻。其实六爻都在告诉我们同一件事，就是《大学》里所说的“止于至善”。至善并不是最好的，而是最合适的。

所以，下一集我们就来讲：止于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