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682【公元222年】诸葛亮叹息如果法正仍在 刘备不会败与陆逊

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陆逊命士卒每人拿一束茅草，采取火攻，遂夺取营垒。乘火势蔓延，陆逊下令全面出击，斩蜀汉总司令官冯习、前锋司令官张南及胡人部落酋长（胡王）沙摩柯，砍下人头；连破四十余营。蜀汉将领杜路、刘宁走投无路，投降。刘备登上马鞍山（湖北省宜昌市西北），集结部队，四面环绕，陆逊命各军四面攻击，蜀汉兵团不能抵挡，遂土崩瓦解，死数万人。

刘备乘夜逃走，驿马车站管理员，亲自把铠甲堆到隘口焚烧，阻断追兵（刘备进入夷陵郡界后，沿途设立驿马车站，直通白帝【重庆市奉节县东】。兵败军溃，幸赖驿马车站管理员，搬运败兵丢弃的铠甲，在隘口焚烧，使吴军无法前进。烧铠断道的地方，名石门，位于湖北省秭归县西）。刘备仅得保住性命，逃入白帝，船舰、武器、装备、水陆军用物资，霎时丧失将尽，尸首浮满长江，顺流而下。刘备恚恨惭愧，愤慨说：“我竟被陆逊挫败羞辱，岂非天意！”

将军义阳（河南省桐柏县东）人傅肜担任殿后，部属官兵全都战死，而傅肜斗志更烈，吴军劝他投降，傅肜诟骂说：“吴狗！大汉将军，岂肯投降！”战死。总事务官（从事祭酒）程畿率舰队向西逆江撤退，部众说：“追兵就要赶到，应该转乘快艇！”程畿说：“我自从军以来，不习惯敌前逃命。”也战死。

最初，吴国安东警卫指挥官（安东中郎将）孙桓，在夷道攻击蜀汉兵团的前锋部队，陷入包围，向陆逊求救。陆逊说：“现在还不可以。”将领们说：“孙桓，是领袖的家族（孙桓是京城将军孙河的儿子，孙权的族侄），正处于危境，怎么能不发兵？”陆逊说：“孙桓深得军心，而城垣牢固，粮食充足，不必忧虑。等我的计划实施，用不着救他，包围自会解除。”等到取得决定性胜利，蜀汉兵团果然溃散奔回。孙桓后来见到陆逊，说：“当时，实在恨你不肯救援，事情过去后，才知道你的调度自有精密设计。”

最初，陆逊当总司令官（大都督），所属将领，有些是当年孙策的旧部，有些是孙家尊贵的亲属，各有强硬的后台，作为仗恃，不情愿听从命令。陆逊手按剑柄，说：“刘备名满天下，连曹操都对他心存忌惮，而今疆埸相见，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各位都受到领袖的恩宠，应该一团祥和，共同消灭这个强敌，上报大恩。而大家却不服从指挥，为什么如此？我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受命于主上，主上所以委屈各位，使各位接受统御，只是认为我有可以称道的地方，能够忍辱负重。

各人有各人的责任，岂允许推辞？军法俱在，各位不要存心违犯。”等到击败刘备，谋略多出于陆逊，将领们才心服口服。孙权听到这件事，问陆逊说：“你当初为什么不向我纠举谁不肯接受命令？”陆逊说：“我身受重恩，而各将领有的是大王跟前的亲信，有的是大王过去的卫士，有的是有过贡献的功臣，都是大王应该跟他们共同成就大业的人。我内心一直倾慕蔺相如、寇恂谦卑的行为，这样才可以成就大事（蔺相如事参考前二七九年，寇恂事参考二六年）。”孙权大笑赞许，擢升陆逊当辅国将军兼荆州全权州长，改封江陵侯。

从前，蜀汉帝国丞相诸葛亮（本年四十二岁），跟政务署长（尚书令）法正，性格喜好，都不相同，但都互相推崇对方的公义。诸葛亮对法正的睿智和谋略，十分敬佩。等到刘备进攻吴国失败，而法正早已逝世。诸葛亮叹息说：“法正如果仍在，一定有办法阻止领袖东征。即令东征，也不会受到挫折。”（胡三省原注：从诸葛亮这段话可以看出，诸葛亮也不认为刘备东征是对的；然而，却没有出面劝阻，因为刘备正在盛怒，无法劝阻。而大军顺流而下，并不是没有战胜的可能。

然而，军情变化莫测，在于随机应变，所以说法正如在，当能控制局势）刘备逃到白帝，吴国将领徐盛、潘璋、宋谦等，纷纷上书孙权，认为：“刘备一定可以擒获，我们应继续进击。”孙权询问陆逊的意见，陆逊跟朱然、骆统上书说：“曹丕正在集结部队，表面上扬言帮助我们讨伐刘备，内心别有图谋，应尽快班师。”（曹操不追击关羽，陆逊不追击刘备，英雄所见略同。睿智人物针锋相对，三国所以鼎立！）
最初，曹魏帝曹丕听说蜀汉大军用树木栅栏，连营七百余里，对文武官员说：“刘备不懂军事，岂有营寨延伸七百里而能拒敌的？‘树林、原野、洼地，前无进路，后无退路，在这些地方筑营的，一定被敌人击败！’刘备犯了兵家大忌。孙权的捷报，不日可至。”七天后，击败蜀汉的捷报，果然到达。

12秋季，七月，曹魏帝国所属的冀州（河北省中部南部）蝗虫灾害严重，饥馑。

13 蜀汉帝刘备既败，镇北将军黄权留在长江以北，道路断绝，不能返回。八月，黄权率领他的部众，投降曹魏帝国。蜀汉帝国有关单位奏请逮捕黄权的妻子儿女，刘备说：“是我辜负黄权，不是黄权辜负我。”待他的家人跟从前一样。

曹魏帝曹丕问黄权说：“你抛弃叛逆，效忠政府，莫非是追随古人陈平、韩信之后（陈平事参考前二○五年五月，韩信事参考前二○六年七月）？”黄权回答说：“我受刘主（刘备）过度恩宠，既不可以投降吴国，而又无法回归，才把性命交给陛下。而且，败军之将，得免一死，已经万幸，怎么能谈到追随古人？”曹丕欣赏，任命黄权当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名号侯，没有采邑），加衔高级咨询官（侍中），使陪同乘车。蜀汉投降到曹魏的人，传言蜀汉政府已诛杀黄权的妻子儿女，曹丕下令发丧。黄权说：“我跟刘主、诸葛亮，推心置腹，深知我的志向，我认为这是谣言，并不确实，请求延期举行，等待进一步消息。”后来果然证实黄权的判断。马良则死在五谿地区（湖南省西部及贵州省东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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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原文 

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馀营。汉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汉主升马鞍山，陈兵自绕，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汉主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断后，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塞江而下。汉主大惭恚曰：“吾乃为陆逊所折辱，岂非天耶！”将军义阳傅肜为后殿，兵众尽死，肜气益烈。吴人谕之使降，肜骂曰：“吴狗，安有汉将军而降者！”遂死之。从事祭酒程畿溯江而退，众曰：“后追将至，宜解舫轻行。”畿曰：“吾在军，未习为敌之走也。”亦死之。

初，吴安东中郎将孙桓别击汉前锋于夷道，为汉所围，求救于陆逊，逊曰：“未可。”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及方略大施，汉果奔溃。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初，逊为大都督，诸将或讨逆时旧将，或公室贵戚，各自矜恃，不相听从。逊按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强对也。

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翦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何也？仆虽书生，受命主上，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各在其事，岂复得辞！军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乃服。吴王闻之曰：“公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对曰：“受恩深重，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臣窃慕相如、寇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王大笑称善，加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改封江陵侯。

初，诸葛亮与尚书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义相取，亮每奇正智术。及汉主伐吴而败，时正已卒，亮叹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东行。就使东行，必不倾危矣。”汉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谦等各竞表言“备必可禽，乞复攻之。”吴王以问陆逊。逊与朱然、骆统上言曰：“曹丕大合士众，外托助国讨备，内实有奸心，谨决计辄还。”初，帝闻汉兵树栅连营七百馀里，谓群臣曰：“备不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孙权上事今至矣。”后七日，吴破汉书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饥。

汉主既败走，黄权在江北，道绝，不得还，八月，率其众来降。汉有司请收权妻子，汉主曰：“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待之如初。帝谓权曰：“君舍逆效顺，欲追踪陈、韩邪？”对曰：“臣过受刘主殊遇，降吴不可，还蜀无路，是以归命。且败军之将，免死为幸，何古人之可慕也！”帝善之，拜为镇南将军，封育阳侯，加侍中，使陪乘。蜀降人或云汉诛权妻子，帝诏权发丧。权曰：“臣与刘、葛推诚相信，明臣本志。窃疑未实，请须。”后得审问，果如所言。马良亦死于五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