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导言】处世的难点，是如何与权力打交道

本集文稿 

你好，各位听友，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进入庄子内篇的第四篇《人间世》。这一篇，讲的是如何与权力相处、或者说与领导层、与上位者、与上司相处。

人间世这一篇，很多人误读成人世间，以为讲的是世间百态，其实不是。间，是介入、行走的意思。人行走于世间，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想要做一些事情的，就要与权力打交道、与体制打交道，这其实就是一次次小小的社会变革。年轻人初入社会常常碰的头破血流，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每一个好的建议，只是看起来好，真正执行起来，都会触动既得利益。

人生在世，年华易逝，最需要搞定的，就是（适应）社会规则，逐步提升自己的地位，同时还要控制风险。这种智慧，中国传统文化里是最丰富的的，不过如果学多了、学滥了，也容易走向厚黑学，把路走偏。

庄子的思路就很好，也很直白，处世的关键，是如何与领导打交道，其中，最考验人的，就是如何与暴君打交道，在这个过程中，既要对得住自己的指责，又要保全自己的身家，尤其是要保全自己独立的精神世界。

庄子这个说法是针对战国时期的乱世，但是拿到现代来讲也很有价值，就是在内卷化的时代，如何与人格不稳定的上司打交道。

所以，学习人间世，我们是排除两个误会，一个是文字上的，把人间世错会成人世间了；另一个是文意上的，把人间世看成是常规的处世思路了。其实，上一篇《养生主》是在讲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而这一篇《人世间》是非常深入的，它是聚焦在权力层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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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的结构，可以分为两个大的部分。第一部分讲如何与上位者相处，第二部分，讲的是无用之用，实际上是趋吉避凶的眼光。

第一部分包括三个故事：

首先，是颜回与孔子的对话。卫国的国君十分暴虐，颜回想要去劝谏他，用圣人的大义教导他，临走来向孔子请教。颜回设想了很多种与暴君相处的安全方案，但都被孔子否定了。

孔子一针见血，他指出来，颜回的问题在于深度的自我催眠。

这一段极其精彩，颜回拼命地想要用拯救天下苍生的愿景来美化自己，遮掩自己内心追求名声的真实情况。

孔子评价说，颜回的那些方案，比如用美德做伪装、用知识做诱饵、用圣人祖先的话做盾牌，都只是演技而已，在上位者眼里，都是昭然若揭的。他们对你看得一清二楚。他们高兴了，就会用高官厚禄来诱惑你，你这个修为，肯定顶不住；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找个借口干掉你，你也逃不掉。

那么，怎样才是与上位者的相处之道呢？孔子教导颜回说，关键要做好一种叫做“心斋”的自我修行。具体的技术我们留到课中再说。

第二个故事，是叶公子高与孔子的对话。子高受楚王的派遣出使齐国。楚王想要办的事情，期望值太高了，而齐王也不是好蒙骗的主，所以子高就陷入两难境地。完不成任务会遭到楚王的责难，强行推进任务恐怕又要遭受齐王的折辱，基本是一个两头不是人的局面了。

孔子分析说，子高的问题，在于站位，把自己代入进去了，非要把事情办成。明知道君王的期望值过高，还非要办成。这样发展到最后，必然会强人所难。但不要忘了，你强人所难的对象是大权在握的国君。所以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为臣的应该懂得为臣之道，客观在两位国君间传递信息，不要把自己代入进去，做好本职工作，沟通好就行了。如果领导有问题，也只有领导自己才能解决，底下人还是少操一些心为好。

第三个故事，是颜阖与蘧伯玉的对话。颜阖受命给卫灵公的太子做老师。这位太子很聪明，他能一眼看出别人的过失，但从来也不会自我反思。颜阖很担忧，他说，真心教他的话，恐怕会被太子记仇，不真心教他的话，又对不住江山社稷。

蘧伯玉分析，颜阖的问题，是对教育抱有幻想。蘧伯玉告诫颜阖，千万不要幻想用教育去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应该做的，是跟随着他性格的流向予以疏导。

以上三个故事，颜回是用道德暗示掩盖自己，叶公子高是站错位，操错心；颜阖则是对教育有幻想。三个人的问题，其实都是因为是非之心太重，而在这个是非之心前头的那个自我之心、功利之心，被深深地掩盖起来，甚至连自己都骗过去了。这就好像一边念念有词说“我为你好”“我为你好”，走到猛虎面前，手里举起的，却是一个带刺的鞭子，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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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第二个部分，转换一个角度，讲的是有用无用的惯性思维。这一部分看起来似乎有些消极，但仔细琢磨起来，非常有启发性，极其吊诡，包含着深刻的辩证法思想。

这一部分包括四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木匠与神树之间的一段交往。木匠和树之间本来就是生死对头，木匠欣赏树，简直是就是树的灾难。但故事里的这课神树长得极其巨大，却完全不成材，还找了一个社神的身份来做庇护，所以，木匠对神树提不起半点兴趣。神树甚至还敢于托梦给木匠，把木匠给数落了一顿。

第二个故事，是南伯子綦给弟子们讲吉凶。子綦用一颗不成材的大树做例子，告诉弟子们呢，人类的吉祥，往往是万物的大不祥。人类看到长得漂亮的牛和猪，感觉找到祭品了，感到吉祥，但这其实就是牛和猪的死期了。

这个故事真是太深刻了。不要说人世间那些老实又能干的人一个个恨不得活活累死，就说人类给自己打造出来的那些有用的工具，有哪样是让人变得更安闲的呢？

第三个故事，讲一个叫做支离疏的天生残障人士，在乱世征兵的时候，健全的年轻人都上阵拼死，他却在后方活得很潇洒。

第四个故事，讲楚狂人用歌谣劝诫孔子，要看清楚形势，不要在乱世中执着于自我的复古观念。
最后庄子一句话总结，他说，“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这话说透了！人不要执着于自我的那么一点有用，那么一点存在感。真正的大智慧，是看得清形势，知取舍，通进退。有时候，一定要保着那么一点存在感，是会把自己给活活累死、折腾死的。所以，是做大潮内卷下纷纷扑散的泡沫，还是悠游于江湖之间，做一朵小小的自由浪花，庄子自己的选择是很明了的，但他并没有劝说世人和他做同样的选择。

人间世的主题思想和整体框架就讲到这里，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提问，我也会在评论区设置一个问题，结合现实生活，和大家一起探讨为人处世的道理。期待你的参与。

感谢大家的聆听，我们下一期课程，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