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白话文】致九弟:教九弟用力于持敬

30.1【白话文】致九弟:教九弟用力于持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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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这封信是曾国藩在咸丰八年五月十六日,从湖南湘乡老家写给江西前线的九弟曾国荃的,此时曾国荃率领的湘军“吉字营”屡战屡捷,从太平军手中夺取了江西东部的抚州、福建西部的建宁两地,立下了赫赫战功,可谓正处在春风得意之时。也正因为如此,在这封信末,曾国藩劝弟弟赶在人生得意之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心性修养,这一部分是这封信最值得体会的地方。信中,曾国藩还提到自己在为人处世上的改变,此时的他更加懂得了“人情世故”的重要性,但他在人情世故上的通融并非毫无原则、底线的讲关系,而是希望自己的通融能够让部队更加团结,为湘军招来更多的人才。信中提到的“吉字营”是湘军的嫡(dí)系精锐,由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统帅,该营最初是为夺回被太平军占领的江西吉安而设立,故称“吉字营”。

白话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三号安五等人回来,接到亲笔信,由此知道了一切。抚、建各府光复,只有吉安比较晚,弟弟心里自然不可能不焦虑,然而四面大军压境,成功收复吉安应该就是在六七月份就能达成的事。


       家里四宅的人都平安,十二号那天是叔母大寿的日子,男女客人总共摆了九桌,家里人坐了三桌。亦山先生十四号来到家里,瀛(yíng)皆先生十五号来到家里。四弟在十二号那天晚上住在永丰一带,给各家吊丧,他们都要我给写挽联。我给贺映南的夫人写的挽联是:


        柳絮因风,阃(kǔn)内先芬堪继武;(她姓谢)

        麻衣如雪,阶前后嗣总能文。


给胡信贤母亲写的挽联是:

        元女太姬,祖德溯二千余载;

        周姜京室,帝梦同九十三龄。(胡的母亲九十三岁了)


        最近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只做这事还能像往常一样,四弟说就凭这个也能估摸出来,我还没有一下就老了。


       袁漱六的亲戚郑南乔从松江过来,还他前些年借的银子,总共二百五十两。详细的告诉了我漱六最近的情况,说他这官做的,名声极好,承蒙了皇上的大大的恩泽,他的学问和书法都有了极大的进步,江南百姓对他崇拜的不得了,这让我欣慰,也让我惭愧啊!


       杨家滩周俊大的哥哥,号少廉,曾经跟我一起读书、应试,是我多年的好友。这几年祖父、父母大人相继过世,他都前来吊唁。昨天他到咱们家来,说因为屡次考试不中,想要参军,希望以此搏得功名,让我推荐他到吉字营。我说军功易得,前往参军的盘缠也可以资助,保举推荐就没那个必要了。他如果真的去了吉字营,希望弟弟你即日就填好军功奖牌给他,并且备好来往差旅所需的费用,如果有机会,或者刚好赶到收复失地的时机,那么希望你保举他当个从九品的县丞之类的小官。如果没有什么机会,也不用勉强。(希望你能多照顾他),这样也好成全我与老友多年的交情。过去我在军中从不乱推荐人,也不乱用钱,因此人心都不跟着我走,这至今还是让人诟病的地方。


       最近这些天,揣摩当下的风气,改变了以前的一些观念。上次孙、韩、王三个人托我办事,这次又有周先生托我办事,基本上都是看在情分上不得不办的事。孙、韩、王三个人,给他们个文职做也可以,他们眼高手低,早就看不上把总、千总之类的官职了。仙屏在部队,弟弟也要记得优先推荐保举,以此来吸引更多的人才。我没能越级推荐次青,让他埋没在底层,到现在还是我非常愧疚、后悔的事。仙屏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地方,都是可以有所表现的人才,成章鉴也是一流的武官,(有机会)也应该优先推荐。


       弟弟在公文、信函方面,都很有长进。上次答谢王雁汀(tīng)的信,是弟弟自己独立写成的?还是魏、彭等人在你的初稿上加以润色修改的?希望告诉我一声。吴子序现在在什么地方?弄清楚了也麻烦告诉我一声,并且代我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的身体还不错,只是汗出得比较多。三年前的时候,即便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我也不出汗,现在胸口汗珠接连不断,而且气息微弱、短促,时常让有些我害怕。甲三这孩子身体也很虚弱,大夫建议要服用一些补药,我没敢轻率的就让他吃。弟弟你最近身体还健康吧?科四、科六两个孩子的身体很好,科四比弟弟在家的时候更加结实了,科六还像以前一样活泼,这是可喜可贺的事。甲五这孩子的眼病已经好了七八分,右眼视力总还差那么三四分。


       其他的事就不一一说了,顺问近好!


       哥哥曾国藩亲笔

       咸丰八年五月十六日(第十九号家信)

结语 


       再者,人生得意之时,不可多得。弟弟现在得到了上下级一致的称赞,军民都对你钦佩不已,可以说是非常得意了,越是这样,越不能错失良机。现在你应该竭尽全力,做出一番事情出来。圣人教导众人,不外乎“敬”和“恕”两个字。上天的德行,圣王的道义,一以贯之,修身养性的内圣之道、治国平天下的外王之道,均可包括于其中。我生平在“敬”字上没有下功夫,所以五十岁之前都没能有什么成就,至于“恕”字,我在京城的时候也曾经讲求过,近些年在外领军东征西战,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常常用白眼藐视我们这些从京城派出的官员,也因为我本性倔强,渐渐养成了刚愎(bì)的毛病,不知不觉做出了许多与“恕”违背的事情,说了很多不符合忠恕之道的话,这让我至今羞愧不已啊!


       弟弟在“恕字”上下过不少功夫,天资胜过我这个哥哥一截,至于在“敬”字上,你也没有下过工夫,最好从当下入手在这方向下功夫,《论语》中说的九思,《玉藻》中说的九容,都要努力践行。对待下级要庄重得体,这样下级自然会对你尊敬有加,习惯成自然,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良好的品德,大概这样才不会(让前期时的豪言壮语)都成了空话,四五十岁仍然默默无闻。


       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宋明理学家毕生追求的“内圣外王之道”。正心、诚意属于“内圣”一面,治国、平天下则属于“外王”一面。在此时的曾国藩看来,他的弟弟曾国荃屡破太平军,立下赫赫战功,在外王一面已经做得很好,因此一生坚守理学的他,非常希望弟弟在“内圣”方面也能有所成就。所以他向弟弟提出要在“敬”、“恕”两方面多下功夫。


       “敬”与“恕”是宋明理学家,尤其是程朱一派最为讲求的修身养性的功夫。主“敬”一说最早由北宋大学问家程颐(yí)提出,并由朱熹进一步发展。敬的方法是严谨待物,不放纵自己。程朱理学家认为,内心的涵养在于敬,让自己在万千思绪中能够心有所主,专一而不为外界所诱惑、影响。而“恕”也是儒家传统伦理道德的一个重要方面,《论语》中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愿意的事,不要强加给别人就是恕。无论是“敬”也好,‘恕’也好,对于身为独当一面的军事统帅的曾国藩来说都是十分必要的。曾国藩的意见可见他对弟弟极高的期望,亦可见他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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