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温柔的呐喊

我听到了温柔的呐喊
今天，趁着夕阳未尽，我再次来到故乡的山上，就像十多年前一样。我喜欢在这里坐着，把双脚停在泥土上，把目光交给远方。不一会儿，会有蚂蚁悄悄地爬到脚背上，又自顾自地爬下去。我喜欢此刻的平静。我不知道蚂蚁在忙什么，它们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们就这么无声地对话着、交流着。我在想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每一次爬山，都是一路辛苦一路兴奋地上来，然后找一块石头或者一块草皮坐下来，等到气喘匀了，世界就瞬间安静了，正如此刻。空气里面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吸引着我，它像是和谐，又像是迷离。记得那个上大学的前一天，我也是这样告别故乡，告别这种奇异的感觉。
小时候，也喜欢爬山，那是跟小伙伴们一起玩儿。一路飞奔，跑跑跳跳，累到嗓子干痒，说不出话来。不用登上最高处的山顶，站在山坡上眺望，便有一种成就感。从上往下看，来时的路被甩掉了，消失在浓密的树林中，好像是被我们征服了之后羞愧地藏了起来，田野、村庄、河流都变小了，我们瘦小的身材好像也瞬间高大了起来。我们对着远方欢笑、呼喊，好像听得见我们的，有那边更远的山，还有山那边的天。
现在的我依然喜欢这么远眺着，视线在开阔的天地里自由驰骋。一切尽收眼底，又跟上山之前不一样。上山的途中，我走过路，经过村庄和小河。现在往回看，其实没有路，只有两行两行的平行的树，一直延伸着，没有尽头。村庄都打散了，七零八落地撒在树林里面，那小河更是被层层的树给淹没了。世界依然安静着，和谐着又迷离着。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某个深藏的地方要告诉我什么，可是我就是听不清。我的思绪翻山越岭地游荡着辗转着，可是就是找不到它。
我把视线从远方收回来，又交给可爱的蚂蚁们。我甚至能够听到它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小时候的我可能会嫌弃它们吧，也许也残害过它们吧？现在不会了，我打量着它们，试图理解它们。我站起身来，想看清楚它们来回的路。可是我的脚动了，它们的路就乱了，然后我发现，一阵短暂的骚乱之后，它们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仍然规律地移动着。一刹那，空气好像凝固了一下，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东西——路是会变化的，不变的是方向。我破坏了蚂蚁的行进路线，但是改变不了它们既定的方向。站在山上，最容易看清的不是路，是方向。
我开始在山坡上信步、徘徊，心中有一连串问题和答案正翻腾着、整合着。是啊，方向，那个迷离的感觉，那个一直在温柔地呐喊着的声音要告诉我的，就是方向。
为什么这些年走过曲折坎坷，我又回到这里？冥冥之中不是有一股力量在默默地坚持着吗？想想，再想想，想想前后对应着发生的事。为什么我在毕业十多年后又买了一本《大学语文》来看，仅仅是心血来潮吗？记得当初进大学校园的第一个意外的失望，就是发现别人手里拿着一本《大学语文》，而我却没有，天呐！为什么我的课程表里没有语文课呢？我这是读了一个什么大学啊？！原来，曾经的遗憾是可以弥补的，而现在，我终于有能力弥补了。现在的我每天临晨四点起来工作，有人问我累不累，我说习惯了是一样的。其实我没好意思说，我心里还有一份小小的骄傲呢，因为我终于可以让母亲不再那么操劳了。在我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走在上班的路上，我甚至不记得她有过午睡的习惯吗？所以，虽然经常披星戴月，偶尔风吹雨淋，我却觉得自己走路的样子光彩极了，夜空下的我浑身都透着光芒，我的心从未如此敞亮。原来，回馈和弥补也是一种成长，成长是既定的最美丽的方向。
最后一抹夕阳就要消失了，但是我并不惆怅。在山坡上绕完最后一个圈子，我开始往山下走。每一个脚步都是坚定的，它来自一股纯真的力量，这个力量在我成年之后就渐渐开始把它忽略，它的名字叫做成长。迎面而来的树林、村庄、河流，每一处的色彩都是美丽的，每一处的声音都是动听的，听到了，我终于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呐喊：要成长，要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