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八百里加急”，古代的驿站如何运转？

你好，我是张国立，欢迎你来听我讲古代人的生活。

明代有段很有趣的野史。说当时有位监察御史叫毛羽健，很怕老婆，可他又好色，想纳个小妾，但是老婆在家，看得很紧，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毛羽健鼓动老婆回家探亲，那年代的交通，回家一趟再返回京城，得花很长时间。他想趁太太不在，把生米煮成熟饭。毛夫人倒也听劝，回湖北公安县探亲去了。她刚上路，毛羽健就把小妾接到家里，没想到刚过了三天，在第四天早上，毛夫人突然回到家，揪住小妾就是一顿暴打，还让毛羽健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毛夫人怎么能这么快从老家回来呢？原来她使用了官方的驿站，还是几百里加急的，把自己送了回来。看来她为了看住老公，也是拼了。毛羽健不开心啊，给皇帝上了一份奏章，建议裁撤驿站。崇祯皇帝觉得可行，下令裁掉全国三分之一的驿站，遣散多余的驿站工作人员，朝廷因此节省了六十多万两银子。崇祯皇帝和毛羽健不会想到，大批失业的驿站工作人员中，有个在陕西米脂县银川驿站上班的青年，当时只有二十来岁，名叫李自成。对，就是后来揭竿而起，推翻明朝的闯王李自成。小小的驿站居然能惹出这么多的变故。

确实，驿站是古代社会，尤其是古代国家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主要供官府传递文书和军事情报，也为来往的官员提供食宿服务，有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因此，在不同时代称呼也不同。在汉代以前叫传或传舍, 汉代、唐代、宋代称做驿。传驿的蒙古语音译叫“站赤”，简称站, 所以站的名称是在元代正式出现的。明代又改称驿，到了清代就合在一块儿叫驿站了。根据交通工具的不同，驿站可以粗略分成陆地驿站和水驿站。陆上驿站，一般使用车和马，主要是用马来传递信息。全国各地驿站配备的马匹数量，有固定数额，每年损耗很大，大概十分之二到十分之四的驿马会累死或者老死，需要不断补充。清代光绪年间，驿站的马、骡、驴、牛，总共有53392匹，可见其规模之大。水驿站，我们拿元代来说，它在全国8个省的海、河边上，设立了424处水路驿站，水路驿站的船舶有5921艘，在江浙一带沿海且河道众多的地方，水驿站有82处，专用船1627艘，这规模也挺惊人的。

驿站的两大作用，首先是传递政府的日常公文政令，尤其是军事信息，这甚至关乎国家的存亡。春秋时期有个著名的弦高犒师的故事，就说明了这点。弦高是个郑国商人。有一天，他在经商的路上，偶然发现了偷袭郑国的秦国部队。为了保卫郑国，弦高急中生智，谎称自己是郑国派来犒劳秦军的使者，还送给秦军四张熟牛皮和十二头牛，让秦军误认为郑国已经发觉了他们的进攻，有所准备，因此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又利用边界上设置的传车，火速向郑国送去情报，让国内赶紧准备应对。郑国国君收到边防邮驿送来的情报，派使者跟秦军交涉，秦国被迫中止了这次秘密军事行动。这事儿发生在公元前626年，可见在遥远的春秋时代，中原地区的驿站设施，通信效率已经很高了。

我们经常在影视剧里看到“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传递，以古代的交通条件，一天八百里怕是很难。天宝十四年十一月九日，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叛乱，当时唐玄宗正在华清宫，两地相距三千里，六天之内，唐玄宗就知道了安禄山叛变的消息，当时军情的传递速度，就差不多每天500里，已经非常快了。古代对驿站的里程、传递速度都有具体规定，这叫“程限”，秦汉时期，步递，也就是步行，一般都是短途，平均每个时辰要走1O里，这是普通邮件的要求，要在当天送完。如果用传车，每天大概要走70里，最多二三百里。骑马的话，最快要求是“日行四百里”。隋唐时期对陆路的程限是:骑马一天走六驿，每3O里算一驿，一天能走120里到180里。如果是急件，则提升到日行十驿，也就是跑300里。更急的，像传递安禄山叛乱消息的这种，日行16驿，就接近一天500里了。信使传递的时候为了不耽误时间，经常换马不换人，每到一个驿站，撂下疲惫的马，换上另一匹新马，继续狂奔。宋代有种传递紧急命令的，叫“金字牌急脚递”，使者带着一面木牌，木牌刷成红色，上面烫着金字，光彩夺目，只有最紧急的事情才会用这种方式传递。信使骑着马飞速驶过，路边行人看到都要闪避，防止耽误国家大事。这种金牌都由皇帝亲自颁发。岳飞当年率领军队高歌猛进，打得金国军队一路败退，却在关键时刻连续收到宋高宗十二道金牌，要求他退兵。这儿的金牌据说就是“金字牌急脚递”。

驿站的另外一个作用，就是为出行官员提供住宿和饮食招待。注意，古代驿站只为官员提供这项服务，跟普通老百姓没有关系。唐宪宗元和五年，元稹，就是和白居易齐名的那位大诗人，当时担任监察御史，他在返回首都的途中，路过敷水驿，入住了驿站中规格比较高的上厅。赶巧了，那天有个叫刘士元的宦官，随后也来到这家驿站投宿，刘士元不管先来后到，非要和元稹抢这间上厅。元稹不愿意让给他，刘士元就让人强行打开门冲进去，元稹来不及穿鞋，只穿着袜子就逃到了上厅后面。刘士元追上去，用鞭子打伤了元稹的脸。还没完，这件事情之后，朝廷专门下达命令，以后但凡御史和宦官在驿站撞一块儿，如果御史先到，住进了上厅，宦官来了之后，御史要给宦官让出好房间，去别的房间居住。宦官先到，住进上厅，则不需要给御史让房间。唐代是中国历史上宦官专权最厉害的朝代，从争夺驿站房间的小事上，就能看出来他们有多么飞扬跋扈。也能看出，虽然都是朝廷的人，但是在驿站的接待规格上，还是有不同的等级。

驿站管吃管住，这么方便，可是仅限于有凭证、有公务在身的官员，一般人，或者没有公务的官员，理论上都不能由驿站提供食宿。可是凡事都有漏洞可以钻，很多人利于关系，走后门，托关系，拿到官府的凭证，假冒官员和官员亲属，免费使用驿站服务。元代有个担任司徒的官员叫刘虁，他从大都，也就是北京，出发去江南探亲，使用驿站的车马，吃住也在驿站，结果他实际干吗呢？在全国各地游山玩水，而且是整整两年。这样造成的结果是，驿站的负担大大增加，本来是给公务人员准备的，结果一群闲杂人等也使用，那么各项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支出都会增加。而驿站的很大一部分费用和人力，通常是由驿站附近的老百姓承担的。朱元璋刚建立明朝的时候，有次在驿站看到一个七岁的小孩儿正在服役，顿时心生怜悯，问是什么原因，小孩回答说：我替去世的爸爸服劳役。朱元璋问他能对诗吗？小孩说可以。朱元璋随口说了上句：七岁孩童当马驿。小男孩马上回道：万年天子坐龙廷。朱元璋龙颜大悦，免除了小孩儿的劳役。这个故事本身是想夸小男孩才思敏捷，可是无意间却能让我们看到古代驿站的残酷，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为它服务。朱元璋为了防止有人滥用驿站，制定了严格的规定，命令大小官员，如果不是有军国大事或者奉皇帝命令，不得擅自乘坐驿站的车马和船只，违者重罚。洪武三十年六月，驸马都尉欧阳伦，也就是朱元璋的女婿，擅自使用几十辆驿站的车马，走私茶叶。他的奴仆周保还在河桥驿殴打巡检司的工作人员。朱元璋接到举报后，下令将周保斩首，欧阳伦赐死。可是这种严刑峻法并没有维持多久，到了明代中后期，驿站还是被各种人私自使用，就像开头毛羽健的太太，就属于非法使用国家驿站，因为她并没有公务在身。

驿站贪腐的彻底解决，是在近代。1896年，清政府开始兴办新式邮政，驿站逐渐被代替，辛亥革命后的1913年，北洋政府将驿站全部撤消，在中国绵延数千年的传统驿站，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好了，关于古代驿站，我就和你聊到这里，谢谢你的收听，我们下次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