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约束的三个条件，曾国藩是如何自律的【曾国藩与弟书】

俗话说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在冒尖之后，应该如何避免来自各方面的忌恨打压？应该如何去改善自己的人际关系呢？在这个方面曾国藩自己是颇有心得的，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原文是这样的，“沅、季弟左右：帐篷即日赶办，大约五月可解六营，六月再解六营，使新勇略得却暑也。抬小枪之药，与大炮之药，此间并无分别，亦未制造两种药。以后定每月解药三万斤至弟处，当不致更有缺乏。王可升十四日回省，其老营十六可到。到即派往芜湖，免致南岸中段空虚。”以上都是关于做帐篷和送火药的一些事务性的工作。

谈完这些内容之后，曾国藩谈到了曾国荃和彭玉麟两个人闹纠纷这件事，翻翻历史资料，我们就可以看到湘军大将彭玉麟和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有一段时间闹得非常僵，势同水火，甚至于彭玉麟劝告曾国藩应该大义灭亲，应该亲自动手处理不像话的曾国荃。 当然了作为亲弟弟，曾国荃在私下里对着曾国藩说了很多彭玉麟的坏话，我们来看看曾国藩是怎么说的。

原文是这样的，“雪琴与沅弟嫌隙已深，难遽期其水乳。沅弟所批雪信稿，有是处，亦有未当处。弟谓雪声色俱厉。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苦于不自知。雪之厉，雪不自知；沅之声色，恐亦未始不厉，特不自知耳。曾记咸丰七年冬，余咎骆、文、耆待我之薄，温甫则曰：兄之面色，每予人以难堪。又记十一年春，树堂深咎张沣山简傲不敬，余则谓树堂面色亦拒人于千里之外。观此二者，则沅弟面色之厉，得毋似余与树堂之不自觉乎？”

这段话的意思是，彭玉麟和兄弟你的隔阂日渐加深，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化解。贤弟你对他所写的书信内容进行指责，有对的地方也有不恰当的地方。贤弟你说他言语声色俱厉，其实凡是眼睛都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东西，却不能看到自己的睫毛，一个人的言语表情常常触犯别人，糟就糟在他自己根本看不见。所以彭玉麟的严厉，他自己并不知道。那贤弟你的声色恐怕也是挺严厉的，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记得咸丰七年的冬天，我埋怨骆、文、耆这三个人对我太差，对我刻薄，温弟就提醒我，兄长你的面色也总是给人难堪。我还记得咸丰十一年的春天，树堂兄埋怨张半山傲慢无礼，不知恭敬，我就对他说，你的脸色也挺难看的，给人以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从这两件事就可以得出结论。贤弟你说彭玉麟声色俱厉，其实你的言语和表情应该也挺过火的，只不过你像当初的我还有树堂一样，自己没有感觉到。大家看到在这里，曾国藩以亲身的经历就提醒曾国荃，不要老是指责别人，应该进行自我反省。

话说到这，曾国藩就讲了一番大道理出来，原文是这样的，“余家目下鼎盛之际，余忝窃将相，沅所统近二万人，季所统四五千人，近世似此者曾有几家？沅弟半年以来，七拜君恩，近世似弟者曾有几人？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吾家亦盈时矣。”这段话的意思是，目前咱们老曾家正处在最鼎盛的时期，我本人位居将相。沅弟你统领的军队已经接近2万人，季弟所统领的军队也有四五千人之多。 你们可以想一想，近代以来像咱们这种情况，曾经有几家呢，而且沅弟你在半年之内7次拜受君恩。近世以来像你这样的情况，又曾经有几个呢？天地的大道就是太阳正午了，然后就要偏西，月亮圆满了，然后就要残缺。咱们老曾家目前正处在鼎盛满盈之际，一定要言行谨慎，要多多小心。

随后曾国藩引用了管仲的一段名言，他是这么说的，“管子云：斗斛满则人概之，人满则天概之。余谓天之概无形，仍假手于人以概之。霍氏盈满，魏相概之，宣帝概之；诸葛恪盈满，孙峻概之，吴主概之。待他人之来概而后悔之，则已晚矣。吾家方丰盈之际，不待天之来概、人之来概，吾与诸弟当设法先自概之。”大家注意这里所说的概就是刮平的意思，曾国藩告诉自己的两个弟弟，管仲说了，斗斛满了，人就会去刮平它；而人满了，上天就会去刮平它。实际上，上天来刮平是无形的，最终还是要借助人来刮平。

读读《汉书》可以看到，霍氏家族满盈鼎盛了，魏相刮平他，接着汉宣帝刮平他。读一读《三国志》可以看到，东吴的诸葛恪家族鼎盛满盈了，孙峻刮平他，然后吴主亲自刮平他，所以家族鼎盛之后灾难就会发生，等到他人来刮平的时候，自己就悔之晚矣。 目前我们家正处在鼎盛满盈之际，要消灾避祸怎么办呢？不等老天爷来刮平，不等别人来刮平，我和各位兄弟要一起自己刮平自己。这一番道理讲的特别透彻，引经据典，有道理、有真相、有事实、有人物。

把道理讲完之后，曾国藩开始讲具体做法了，他是这么说的，“自概之道云何，亦不外清、慎、勤三字而已。吾近将清改为廉字，慎字改为谦字，勤字改为劳字，尤为明浅，确有可下手之处。沅弟昔年于银钱取与之际不甚斟酌，朋辈之讥议菲薄，其根实在于此。去冬之买犁头嘴、栗子山，余亦大不谓然。以后宜不妄取分毫，不寄银回家，不多赠亲族，此廉字工夫也。”这段话的意思是，自己要刮平自己应该怎么做呢？不外乎是“清、慎、勤”三个字。我自己近来又想了想，把“清”字改为“廉”字，把“慎”字改为“谦”字，把“勤”字改为“劳”字，这样就更加清楚明白，确实可以动手去做，这三个字对我们来说很具有可操作性。

曾国藩进一步又说了，沅弟过去你在金钱方面的取用花销往往不太慎重，有欠考虑的地方，周围人对你的攻击和嘲讽很多，其根源就在于此。去年冬天你又买犁山嘴，买栗子山，这样的做法我是不大同意的，以后你应该在金钱方面不要妄取分毫，不要寄钱回家，也不要随便馈赠亲友金钱，这个就是你应该落实的“廉”字的功夫。

说完这个“廉”字，曾国藩又讲到了“谦”字的功夫，他是这么说的，“谦之存诸中者不可知，其着于外者，约有四端：曰面色，曰言语，曰书函，曰仆从属员。沅弟一次添招六千人，季弟并未禀明，径招三千人，此在他统领所断做不到者，在弟尚能集事，亦算顺手。而弟等每次来信，索取帐篷子药等件，常多讥讽之词，不平之语，在兄处书函如此，则与别处书函更可知矣。沅弟之仆从随员颇有气焰，面色言语，与人酬接时，吾未及见，而申夫曾述及往年对渠之词气，至今饮憾。以后宜于此四端痛加克治，此谦字工夫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谦”字在内心当中别人是看不到的，不过表现在外在行为上大致有四个方面，一是脸色，二是言语，三是书信，四是随从。比如说沅弟你一次招兵6000人，季弟尚未秉明情况就自己招了3000人，这是其他统领绝对做不到的。而贤弟你们不但能做到，而且做得挺顺手。进一步来说，贤弟每次来信索取帐篷火药等物资，常多讥讽之词、不平之语，说话有时候挺过火的，给为兄我的书信中语言尚且如此，那给别人写书信用的是什么语言就可想而知。还有沅弟，你的随从气焰十分嚣张，无论是脸色还是言语，都有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他们跟别人交往的场面我并没有见过，但是我听申夫说过，受过他们的欺压，当初这些随从对他表现出的盛气凌人的样子，让他到现在也忘不了。所以两位贤弟，在这方面你们两个人要痛下决心，痛加改正，这就是“谦”字功夫。

接下来曾国藩说，“每日临睡之时，默数本日劳心者几件，劳力者几件，则知宣勤王事之处无多，更竭诚以图之，此劳字工夫也。余以名位太隆，常恐祖宗留诒之福自我一人享尽，故将劳、谦、廉三字时时自惕，且亦愿两贤弟之用以自惕，且即以自概耳。”这段话的意思是，每天临睡之前，要默数今天做的事情，劳心的有几件，劳力的有几件，做了这一番盘点，然后就能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干公事的地方并不多，下一步应该更加竭诚努力去做才行，这个就是“劳”字的功夫了。我个人因为名声太大，地位太高，常常担心祖宗留给我们的福报被我一个人享受殆尽，所以时时刻刻用“劳、谦、廉”这三个字，自我激励自我约束。希望贤弟也用这三个字自勉，自己把自己管理好控制好。

在这封书信里边我们看到，曾国藩就提醒自己的两个弟弟，一个家族在鼎盛之后，如果不注意自我控制，如果骄傲自满，那么接下来就有可能发生灾祸。所以他劝兄弟们要练好三字功夫，一个“廉”字功夫，一个“谦”字功夫，一个“劳”字功夫。尤其在“谦”字功夫上要注意四个要点，就是面色、言语、书信和随从。因为内在的谦虚别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外在的收敛别人才能看到。如果一味狂妄自大不加收敛的话，恐怕将来灾祸会发生。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族，处在蒸蒸日上的鼎盛之际，就应该有这种自我控制自我管理的功夫才行。我觉得曾国藩这一番话里边包含着很高明的人生智慧，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好了，今天内容我们就讲到这儿，传承优秀传统文化，解读历代家书家训，咱们下次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