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九世纪04东南地区的兵变

四　东南地区的兵变

藩镇的灾难只限于北方，吐蕃的灾难只限西方，宦官朋党的灾难只限于中央政府。如果从徐州（江苏徐州）向江陵（湖北江陵）画一条线，就可发现面积占全国一半的东南地区，在本世纪（九）初期，始终保持安定。中央政府所在地的关中地区（陕西中部），因灌溉系统被吐蕃兵团所破坏，已不能自给自足，一向仰赖东南的粮运。东南的安定，是中央政府存在的保障。

可是，东南地区不可能长期的跟混乱隔离，犹如一个血癌患者，他的一半身体不可能单独健康。五十年代后，东南各战区就一个接一个爆发兵变（见下表）。

——表中官称：节度使是一级战区司令官。观察使是战区行政长官。经略使是低级战区司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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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变的起因，千篇一律地由于司令官的浑噩和贪暴。出任司令官的人，往往不是靠才干而是靠谄媚和巨额贿赂。谄媚自身可以具备，贿赂则多半来自商人的高利贷款。当时人称这一类的司令官为“债帅”，他们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贪污，以求偿还贷款。第二件事是继续贪污，以便用继续贿赂来保持职位。贪污的方法很多，主要的则靠冤狱，像表中岭南西道战区节度使蔡京，他为了勒索，所用的酷刑之中，竟有公元前十八世纪的“炮烙”一种。世界上最野蛮的海盗在勒索赎金时，都不会如此。

影响最大的一次兵变发生在桂州（广西桂林）。南诏王国于本世纪（九）又因不能忍受中国唐政府边疆官员的骚扰而与之决裂，曾两度攻陷交州（越南河内），中央政府命全国各战区派兵赴援。其中由武宁战区（徐州·江苏徐州）派出的两千人的部队，于六十年代863年春，进驻桂州。政府宣布的是三年为期，期满即行调回。865年冬，三年期满，战区官员遥远地颁下一纸命令，续延一期，声明绝不再延，他们只好在三千公里外的蛮荒异乡，再驻屯三年。到了868年，第二期又满，大家高高兴兴准备返乡之际，战区官员又遥远地颁下第二纸命令，再延续一年。而一年后会不会再续延下去，没有人敢肯定回答。他们向战区所作的申诉请求，都像撞到石头上。思乡的士兵除了叛变外，可能在十年二十年后都不能回去。于是他们决定自己回去，推举一位负责管理粮秣的低级军官庞勋当领袖，攻破军械库，取得武器，即向东挺进。沿途摧毁所有的抵抗，势如破竹。中央政府这才大为震动，一面下令大赦，准他们回乡；一面命沿途地方政府予以照料保护。庞勋和这一队被逼反的战士不是傻瓜，他们知道一旦回到徐州解散，接着就是一网打尽的逮捕和屠杀。所以在抵达徐州之后，即行攻城。城垣不久陷落，坚持主张延期的大营总管理官（都押牙）尹戡、训练司令（教练使）杜璋、作战司令（兵马使）徐行俭，全被捉住剖开肚肠。以严苛闻名的节度使崔彦曾，囚禁了一些日子后也被处决。

政府征调大军讨伐，但无法取胜，最后靠蔚州（河北蔚县）州长（刺史）李国昌的沙陀兵围，才把庞勋击溃。叛变历时只有一年零五个月，并不算久，但在一年零五个月中，几乎每天都有血战，双方死伤，有十余万人。长江流域和黄河以南地区，大部分残破。庞勋以两千人敢向中央政府挑战，而且不断获胜，显示政府军在腐败的债帅统率下，已丧失了战斗能力。假设没有沙陀兵团的介入，没有人敢预料它的发展。

——沙陀是突厥民族的一支，定居在蒲类县（新疆奇台东南）之东。上世纪（八）中叶，唐帝国丧失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之后，即归附吐蕃王国，作侵略唐帝国的先锋。但因为他们太骁勇善战，引起吐蕃的戒惧，打算把他们南迁。沙陀部落得到消息，即于本世纪（九）头十年，转战东奔，向唐帝国投降。唐政府把他们安置在灵州（宁夏灵武）附近。三十年代时，曾袭击回纥汗国的王庭。以后逐年东移，屡次帮助唐政府建立功勋，唐政府就任命它的首长李国昌担任蔚州州长（刺史）。

庞勋兵变在高压下平息，但政府的胜利只是下一次更大失败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