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7 禅宗丨怀让：打坐且可成佛？

正文

今天我们来讲慧能法嗣中间两个杰出的人，一个是慧能大师入门的弟子，叫怀让，他悟道之后，在南岳衡山教化一方，因此被称作南岳怀让。

怀让从小就与众不同，喜欢安静，而且喜欢吃素，非常慈悲，非常心软。当别的小朋友都在谈功名，谈科举的时候，怀让就告诉身边的朋友，他说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功名，而是明心见性，彻悟生命的本来。怀让之所以能说这个话，是因为当时谈儒、谈道、谈佛，是个家常的事情。不像今天，如果说知识分子谈明心见性，谈证悟大道，可能会显得稍微另类一些，因此怀让小的时候和别的小朋友与众不同，他的志向不在于科举、功名，而是怎么明心见性。

后来他就去拜见六祖慧能大师。当时慧能大师就问哪里来的？他就告诉慧能我是从嵩山来。慧能大师他说，嵩山来是个什么东西？禅师问话的时候，不是常人非得说客气话，他其实都是（在）考你，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其实他要看一看这个人的智慧。结果怀让无话可说，不知道怎么回答。从这一点就知道，当时他对整个禅法的理解或者证悟的境界还是不够，一下子就蒙住了。

后来跟着慧能大师身边，耳提面命，亲自受到慧能大师的点拨， 有一天，他一下就明白了，他就给慧能大师讲，如果说是个东西就不对了。当说这个话的时候，慧能大师就面露喜色，因为一个人真正得道以后的圆融融、活泼波、亮灼灼，就那个状态，他（指本体）是啥，你可以打这个比方打那个比方去形容他，但是你不能说他是什么东西。于是这个时候慧能大师继续问那还修吗？言外之意就是，你明白了以后，你懂得这个道理你还修不修。怀让就接了一句话，修它的时候，这个东西即不无。就是佛性，或者说成佛的智慧，如果真修实证的时候，就存在。如果不修，就会被污染。这个时候慧能大师就告诉他，你刚才说的和你内心里证悟的那个东西，就是秘密所在，希望你今后好好的去保护它（得到老师的认可）。

有一天慧能大师就告诉怀让，你将来手下会出一个小马驹，这个小马驹会踏煞天下人，这是一个谶（chèn）语，类似于今天的预言。慧能大师告诉他你以后的弟子中间有一个马驹，那真是千里马，踏煞天下人就意味着他会用佛法的智慧之剑，斩断多少俗人的迷失，使俗人了凡成圣，或者了生脱死，走上解脱的路。

怀让大师后来离开自己的老师以后，就在南岳，衡山教化一方。在他教授学生的过程中，就发现了一个学生，就是我们讲的第二个人叫马祖道一。马祖道一是四川人，他这个人长的相貌堂堂，非常伟岸，打坐的功夫超乎寻常。当别人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时候），马祖道一就一直坐在寺院的一个地方，甚深的禅定。怀让经过一段时间就发现，这个学生是个好苗子，他的甚深禅定，是一个大功夫。当然禅定不代表成就，禅定的深也不代表一定是明心见性，但是禅定是个基本功。所以怀让一看，就知道这个人作为一个成佛的法器来讲，有相当的基础。可是就跟玉石一样，需要最后的雕琢，才能呈现出它的状态。于是怀让就想怎么去帮他，怀让大师想了一个办法，他就来马祖道一旁边磨砖，就把马祖道一给惊着了，旁边无论多人经过他看都不看，但是他发现方丈在这磨砖，他就问你磨砖干嘛？怀让大师告诉他，我要做镜子。马祖一听当场就笑他，磨砖怎么可以做镜子呢？你把它磨得没有了它也不可能成为镜子，叫磨砖且可作镜啊？他刚说到这里，怀让一句话就甩出来，打坐且可成佛？这一下子就把马祖道一给惊着了，这叫契理契机，一下就击中他。马祖马上就非常敬重，他说那你说怎么样成佛。这个时候怀让大师告诉他，就如同牛拉车，当牛拉车拉的很慢的时候，你用鞭子打牛还是打车？马祖道一非常清楚，他说那肯定是要打牛打马。怀让大师就点他了，你的身子就是车，拉车的是谁呀？是你的心。就这一句话，马祖道一心里面受到极大的启发。后来在怀让大师的点拨之下，马祖道一是彻悟本源的。马祖道一就是慧能大师对怀让的那个预言，就是那个小马驹。

马祖道一悟了以后，提出好多禅宗的著名的公案，比如说即心即佛，平常心是道。我在2007年春天去河北柏林禅寺，在柏林禅寺的墙上就写了一个平常心是道，我当时看了以后非常不解，我认为大丈夫得有拓疆万里的雄心，为国为民干一番壮丽的事业，为什么是平常心呢？我们所有的教育，尤其是儒释道的教育，“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怎么会平常心是道。后来我在读南怀瑾先生的一本书叫《楞严大义今释》，从那本书里面受到极大的启发，才明白平常心就是一个真正觉者的心，或者说把所有的染污给打去之后呈现出一尘不染的道心，就是平常心。看花花世界，看缘来缘去，无论什么，内心如如不动，那个被称作平常心。

所以马祖道一禅师应该说在中国禅宗史上影响非常大，他手下据传开悟的弟子七八十个，而且都教化一方，我讲几件事。马祖道一开悟以后就回他老家什邡和彭州，今天的四川，他实际上是带着报答家乡父老的心，在家乡讲。有一次他身边的朋友就想，马祖出去一段时间以后，成了祖师爷了，他到底有没有本事，我们一起来考考他。结果他们几个商量好去考马祖道一的路上，就遇到一个牛，它穿着鼻绳子系在树上。这个牛就想跑开，结果围着树转，转着转着绳子都缠在树上，牛的鼻子就贴在树上动不了。然后他又倒回来转转转转，解开之后又开始转转转转。于是这一群朋友讲，我们待会儿就问马祖道一，什么东西转来转去。

走着走着呢，又一件事情，一个知了被一个网给遮住了，就是蜘蛛网。这个时候知了吱吱的叫，用翅膀奋力挣脱，结果知了在奋力挣脱的时候飞走了。然后这些人就想，我们见了马祖道一，就问他什么东西吱吱叫。

于是这一群人见了马祖道一，就问什么东西转来转去？马祖道一听了以后，直接就回答他，转来转去是因为有绳子，没解脱开。别人听了以后就非常吃惊，于是又问什么东西吱吱叫？马祖道一听了以后说吱吱叫是因为有网挣不破。别人就非常吃惊，你怎么看到了，是不是你看到那个牛转来转去，看到那个知了吱吱叫。马祖就笑了，他说我没看到，转来转去不是有绳给捆住了吗；吱吱叫不是网给粘住了吗。你说的那些神通怪事没有，只不过问我什么问题，我就告诉你问题背后的实质是什么。讲到这里以后我也问问大家，你有没有转来转去，哪个绳子捆住你了？你有没有吱吱叫，哪个网粘住你了？

马祖道一为了报答家乡的父老，在什邡和彭州教化的时候，有一天，他大开讲堂，给大家讲禅法、讲智慧、讲解脱，应该说是一片赤子之心。大家听了，特别仰慕，特别尊重，结果一个老太婆，一听有人讲佛法，挤来挤去挤到前面一看，哈哈大笑，他说你们听什么嘛，什么大师，这个就是马簸箕的儿子。马祖道一的父亲叫马簸箕，就是一个字不认识的农民。于是老太婆说，他有什么本事，小的时候撒尿我都见过，怎么今天又成了大师了呢。别人聚精会神，带着非常尊重、非常敬佩的眼神，去看马祖道一的时候，经过这个老太婆一呼，别人的尊重感和神圣感一下子就没有了。马祖道一看到这个情况就知道，这个地方不是自己的法缘。一旦没有了尊重，没有了敬畏，文化是没办法做的。于是他就回家给家里人道别，他说我得走，我这一辈子要大弘佛法，为中国文化做贡献的，可是我想在老家里面做贡献，一张口就是马簸箕的儿子，小的时候撒尿都知道，我没法讲。他嫂子是个明白人，她说弟弟别人说什么我都管不了，但是我知道你有真本事，希望你能够帮帮我。这个时候马祖道一就给他嫂子讲，你是不是真信我。他嫂子说我确信你是悟了的。马祖道一告诉嫂子，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给你说一个解脱生死之法，鸡下蛋的时候那个鸡蛋，你用绳子拴住，挂在你的房间上盯着它。当鸡蛋变成小鸡的时候，你就能觉悟。他嫂子听了以后坚信不移，于是就绳子拴上鸡蛋放在梁上，天天整个心神像铁块一样拧起来，就盯这个鸡蛋。只有母鸡孵着鸡蛋，它才能变成小鸡，绳子拴住它是不可能的，结果他嫂子天天盯着看。有一天风一吹，栓的鸡蛋时间长了也松动不结实了，啪一下碎了。鸡蛋一碎变成一滩清水，就在这个时候，他嫂子一下明白，一下子就跪下来给他弟弟磕头，这一碎什么都明白。他明白什么呢？留下一个哑谜给大家，不解答。

后来马祖道一离开自己的家，就跑到江西，看中一个地方，就想在这个地方教化一方。他就经常去打柴、去种菜，天不亮的时候就把柴和菜送到老百姓门口，老百姓一打开门有柴有菜。时间长了老百姓就问这是谁送的，后来发现是一个和尚送的。于是老百姓就问你为什么那么辛苦帮我们？这个时候马祖道一就很诚恳的告诉乡亲，我是想建一个寺院，在这里修行。当时那个环境对出家人是非常尊重的，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就帮着马祖道一在江西建了他的道场。

人这一辈子想有法缘，先结人缘。所以我经常给中国文化的那些同志们讲，不能躲在深山老林里边，一定学马祖道一先把人缘结下来，让人民群众喜欢你、接受你、赞叹你，从你那里受益，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文化才能被人理解，才能被人接受。不管我们成就什么，先把人缘结下来，人缘靠什么结，靠自己的善良，靠自己的奉献，靠自己的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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