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客人不多……”
“是啊,死光了。”
“也许因为区队昨天获胜了。”
“可能吧……”
一个年轻的流浪汉走了进来。脏兮兮的大衣紧裹着破毛衣,污迹斑斑的裤子软塌塌地贴在腿上。脚上缠绕着破碎的垃圾袋。他咳嗽着,声音嘶哑地问:
我想自杀,但不知道钱够不够。最便宜的是哪一种?”
三岛身着石油蓝衬衣,外罩一件锈红无袖Ⅴ领毛衫,回答说:
“身无分文的人可以用我家包装袋窒息自杀。把一头的粘带紧紧系在脖子上,袋子就密不透气了。拿着吧。”
“该付您多少钱?”
“喔,不用了……”杜瓦什先生咧咧嘴,挤出一个微笑。
流浪汉牙齿残缺,戴一顶红色的中式羊毛毡帽,脏兮分的头发乱糟糟地从帽子下冒了出来,东一撮西一茬。他不无遗憾地说道:
“要是以前能经常碰到像您这样善解人意的人,我就不会来了……或者我有像您这样懂得关爱的父母……”
听到这些,三岛有几分不快:
‘好了!”
无家可归的人感激涕零,执意报答这一赠袋之恩:
为了感谢您,我就在街对面的长凳上自杀。过路人将看见我头部袋子上的店名,这能给您做做广告。在某种程度上我就成了您的广告代言人。”
“好吧……”三岛懒得再说,给他开了门,屋外寒气通人。“快,快出去,小心夹住!”
杜瓦什先生关上门,他极度焦臊,两手交叉,在手臂上搓来搓去地取暖。他把窗前的二角农挪了挪,擦擦窗子上的水蒸气。
只见年轻的流浪汉坐在街对面的长凳上。套上袋子,拉上封口,像一把倒插的花束。花束很快动了动。袋子里的气鼓了起来,又凹了下去,又鼓了起来。店铺的名字就像热气球上的广告,赫然在目:找死专卖店。他跷着二郎腿,两手放在大衣口袋里,脑袋深深陷在袋子里,倒向一侧,死了。袋子另一边写着:您的生活失败了吗?我们能让您成功赴死!年轻人栽倒在人行道上。
吕克艾丝悄无声息地过来站在丈夫的身边,也看着窗外。迷人的脑袋与细长的脖子相互衬托。红绸衬衣领口微开,额前挑染的栗色发绺绾向一侧。她抿着嘴,微微眯着忧郁的眼睛,似乎想看得更清楚,又似乎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
“至少在那里,他不会冷。”
“谁?”
三岛把三角袋放回原处,转过身来。他听见楼上传来抽噎声,不时伴随几声冷笑,几句诅咒,几声尖叫。
“凡桑起得真早啊,”父亲说道,“玛丽莲呢,一直没有下楼吗?”
跟欧内斯特赖在床上呢。”她母亲回答道。
“啊!喔!喔!!!”凡桑身穿北非长袍,在房间里头痛欲裂,大喊大叫:“阿朗!”他感到脑袋快要炸了,头骨碎片快要四处飞溅。他紧紧按住绑着厚厚绷带的脑袋,像一个面容扭曲的伊斯兰苦行僧。凡桑——这位受伤的艺术家涨红了脸,癫狂而无法自持——他面目狰狞,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火星四射。尽管他长了一些肉,但仍然皮包骨头,青筋暴露,整个身体狂躁不安。一块烧红的砖,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深陷幻觉之中。一阵狂乱的感觉流遍全身。他浑身战栗,脸色青白,大叫一声:“阿朗!”弟弟寄来的一张明信片贴在书桌台灯上,写着:“你是我们的艺术家。”
隔墙另一边,在右边的房间里,欧内斯特趴在玛丽莲肚子上柔情地舞动着。他低着头,就像爱抚一个坟墓。当美人嘴里的水浴到他的牙齿的时候,他就喝下去,并说道:“你就像一把小刀,却讲了我的心。”浪漫迷离的爱抚好甜美。杜瓦什姑娘回吻受人、墙角的花儿也呆了。曼妙的声音与醉人的香气相互交融;柔情伤感的华尔兹在房间里蔓延。玛丽莲的乳房,浑圆结实,乳头似星星点缀。守墓人像摔了跤似的磕磕巴巴地呢喃着:“我一我一我爱死你了!”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姑娘迷人的微笑将他引入一个未知的世界。对他来说,她仿佛一艘正要扬帆远航的小船。他的美人一丝不挂,轻轻抚摸他的胸,他的手臂,沉浸在欢乐里。她身子后仰,如痴如醉。墙上,揿着一张明信片:“你是最美的。”
吕克艾丝、玛丽莲、三岛、凡桑……所有人,都想念着阿朗。没有他,生活仿佛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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